原来殿前广场上是撤去了正道弟子,但却留下了无数把剑,之前所有的剑都是平放在地上,所以一堂主打探时并未看到。此时这些剑皆受内力驱使纷纷指向我们,周围的正道弟子也一个个现身。这是一个早就设计好的陷阱!
我虽不知我们是怎么被发现的,但当此情形也顾不了那么多,我紧握着手中的剑挡在小月身前。一堂主早已结百花印在我们面前形成一个护盾。奈何这诸多剑势层层叠加,锐不可当,我们被迫步步后退,眼见要被逼入殿中。
我虽不知这些正道弟子是何用意,要将我们逼入殿中,但就在靠近殿门之时,我感到殿内有东西与我的元神发生呼应,体内被镇压的魔气活跃起来,这种熟悉的感觉是,安魂珠!我看到小月也是微微一震,小月有一块安魂珠碎片,她定也是有所察觉。我更加确信这御魔殿里便藏着最后一块安魂珠。只是,这最后一块安魂珠为什么会在这里,容不得我细想,我们三人已退到最后一步,纷纷踏入殿内。
进到殿中,外面的剑势便撤了回去,我也瞬间明白了。这御魔殿根本就是一个极大的阵法——传说中的御魔阵!这御魔阵靠吸收外界的正道灵气冻结阵中人的魔魂,若在阵中强行炼化魔魂施展术法,不仅急速加剧心脉伤势,术法却连一半效果都发挥不出;若不炼化魔魂,迟早将被御魔阵冻结而死。所以正道弟子只需将我们困在阵中,坐等我们自行毙命。由此看来,在踏进结界元神灵气外泄时,他们便已发现了我们。
如今被困阵中,我三人均是感到周身寒冷,似是掉入冰窟一般。不过身处冰窟的人不止我们三个,大殿正中的佛像前正坐着魔尊。只见魔尊周身结了一层冰霜,入定一般,我与一堂主查探发现魔尊腕上的青痕明显加剧,看来是被困阵中已久。
小月思忖片刻:
“一堂主,待会我打开殿门,结百花印撑起护盾,同时我用引灵术将他们的内力吸引过来,你趁机祭出雷光术,他们感到内力流失,又遭遇雷火,必然要回撤灵气自我防护,届时阵中灵气减损冰冻之力减弱,就是我们的一线生机。”
“少主不可,这阵法极损心脉,还是我来引灵吧。”
“无妨,我自有办法。玉安医者,还请你护好我爹爹,到时一并逃出。”
我沉默不语,魔尊受伤被困,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我眼前浮现起碧波山的那个血夜,师父的死,小师弟的洗髓之痛,还有娘亲,我攥紧手中的剑,死死的盯着魔尊。
这时,小月和一堂主已打开殿门,凭借着安魂珠碎片的力量,小月结百花印,施引灵术,只是术法削弱太厉害,一堂主还是不顾损伤在旁相助。同时,一堂主咬破食指,以血祭出雷光术,引出通天雷火,体力不支微微颤抖着。我感受到汇入阵法的灵气在逐渐减少,冻结之力在渐渐消弱,看着魔尊身上的冰霜开始消解,我再难以抑制心头之恨。我慢慢的举起剑,对准魔尊,却听到小月头也不回的喊:“九歌!快带我爹走!”
我愣了一下,原来小月早就猜出了我的身份。这时,殿外忽然传来大师兄的声音:“你还要一错再错吗?你当真要与天下正道为敌吗?”
我一直不肯炼化安魂珠,不肯修炼魔教术法,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报得大仇后重回师门,如今,魔尊就在眼前,我还在等什么?我指节发白攥着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时,小月回头“望”着我,蒙着白纱的眼睛流下两滴泪珠。
我蓦然想起,在那个客栈里,我失明之时,手上滴落的泪珠,“如果将来真的有一天,看在我对你的情分上,放了他。”我怔在那里,手中的剑无论如何再也挥不下去。突然,就在小月回头的一瞬间,一柄剑出其不意的从侧面刺穿百花盾,在小月的左肩留下一道深重的伤口,而后稳稳的钉在佛柱上。是大师兄的霜花剑。百花盾被破,小月和一堂主双双倒地,御魔殿内重回刺骨的寒冷。
只是正道众人再无耐心等待,层层剑势裹挟着诛妖斩邪的锋芒一点点逼入殿中,一步步逼近我们。我看着小月嘴角的血迹,我没得选,没有退路。
我拔出霜花剑,心中默默筹划,如今我只有突破这层层剑势,以快制胜,逼他们自保,小月才有一条生路。我催动内力倾注于剑尖,激发所有的元神灵气在周身形成元神盾,以最快的身法飞身穿过层层剑势。碧元玉重塑的元神精纯通透,元神盾的坚固浑厚也非同一般。饶是如此,穿过剑势时,我仍是感到一阵阵的头痛欲裂。我无暇顾及伤势,只能拼命向前冲。
终于,我闯过层层锋芒来到殿前广场上,但我不敢有半刻停留,急速催动内力或砍或刺或劈或斩攻向那些正道弟子。霜花剑在内力的催动下异常敏捷,我任由周围的攻击打在元神盾上,只专注于挥剑逼对方自保。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正道弟子倒在我剑下,只是我始终留意不敢伤人性命,只逼他们无暇顾及御魔阵而已。
而今,整个广场上,站着的只剩下我和大师兄两人。大师兄虽罚我惊神鞭和弑心剑之刑,但我并不恨他。我愧对师父,有负师门,如今要我向大师兄动手,我万万不愿。
大师兄冷冷的看着我:“你欺师灭祖,谋害师尊,伤我无数正道弟子,如今,还想杀了我吗?”
我极力的摇头。
“你勾结魔教,偷走碧元玉,力保魔尊,我伤了那个魔教妖女,你为她报仇啊,你动手啊!”大师兄一步步的逼近我,我一点点的后退。我万分痛苦的坚持着,既不肯出剑,也不肯弃剑。我和师兄一剑距离的间隔,却如一道再也跨不过的鸿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魔尊倏地一下鬼魅般的出现在大师兄身后,一把扣住大师兄的脖颈,“黎掌门,师兄弟见面应该好好叙叙旧啊,何必这么大打出手呢?”
大师兄愤愤的看了我一眼,“要杀便杀”。
魔尊咳了两下,“不敢,只是劳烦黎掌门陪我们走一程”。
就这样,一堂主挟持着大师兄,小月扶着魔尊,一路退出紫凤山结界,来到一处幽谷。我一路浑浑噩噩的跟着,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到了幽谷之后,确认暂时安全,魔尊使了个眼色示意一堂主杀了黎苑。一堂主会意正要下手之际,却被黎苑抢先反身一掌击中心肺。
我木然的看着大师兄独自退走,看着小月伤心的抱着一堂主。一堂主大口咳着血:“少主,我在御魔阵中本就受损严重,命不久矣,如今护得少主和尊主平安至此,我已知足,少主不必伤心,”说到此处,一堂主挣脱小月:“尊主,属下无福不能再跟随您了,尊主保重。”一堂主强撑着向魔尊磕了一头,随即倒地气绝。
我看着一堂主的尸体,他重伤过我,也保护过我,但他杀了师娘,而今他伤于御魔阵,死于大师兄之手,师娘也可以安息了。
随即我看向魔尊,魔尊咳了几下,毫不在意的说:“你想杀我是不是?”
我冷冷的回答:“你杀了我师父,杀死我爹娘,杀了无数正道弟子。”
魔尊竟嘲讽的笑了笑:“你师父是死在我手里,但那夜元神盾到底为什么会破,黎苑回去的那么巧,你就从来没怀疑过?”魔尊精明的眼光仿佛能看穿我心底的逃避。
“你既已知道自己身世,我也不怕告诉你,嬴逸毫无扩张之心,我是反了他,也被他重伤。但在我动手之前,他早已被正道下毒,若说我杀了他,不如说是正道和我一同杀了他。他让苏白带着你和安魂珠逃走,妄想正道之人发现苏白没有碧元玉便会放过你们母子,哼,他至死都没看清这群正道伪君子!”
我震惊的听着这番话,攥着半颗残缺的安魂珠,看着上面游魂的遗迹,很想问一问娘亲,娘亲,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不相信是不是?我只告诉你,死在术法下的元神是不会留下游魂的!”
我心中默默重复着这句话,感觉天都要塌了。我一面告诉自己不要听,这一定是魔尊的诡计;一面又忍不住印证,忍不住怀疑,师父师娘都是死于术法,一丝游魂都没留下,而娘亲留下了游魂幻象,难道娘亲真的是被正道中人杀死的吗?娘亲身上的安魂珠,最后一块碎片为什么会在云轩教?
不,不可能,为什么?爹爹娘亲到底是怎么死的?那夜的元神盾到底是怎么破的?我不相信,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抱着头,拼命的捶打,感到眼前一片混乱,脑中炸裂一般疼,紫凤山上元神受损的痛楚仿佛一下子释放出来,哇的一声,我吐出一滩淤血,瘫坐在地上。
我渐渐平静下来,心中生出一种恐惧,我害怕魔尊说得这一切是真的。倘若这一切是真的,那我坚持的正道还有什么意义?这所谓的正道和魔教又有什么分别?我承受的唾骂耻辱弑心剑寸寸割裂的痛,这些又算什么?
我嘲讽的看着这魔教至宝安魂珠,师父,你曾说让我持身守正,切勿堕入魔教,可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魔?所有的正道中人,他们都不信我,诬陷我,要杀我,师父,我该怎么办?我要知道真相,我要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我手中捏着安魂珠,仿佛要将它捏碎一般,抬头望着天发疯一样的笑,任由鲜血从嘴边滴落,我的委屈痛苦不甘坚持,我要向天讨一个公道!
是正是魔,我心由我!我感到体内魔气翻涌,我不再压制,任由它们冲破了师父留下的禁制,我看着沾满血的安魂珠,不再犹豫催动内力炼化了它,手腕上的青痕一点点的消失,感受着弑心剑气一点点的融化,二指相扣,手中燃起了五色火焰,这是魔魂的力量。
元神与魔魂、元神的正道灵气与魔气本该水火不容,但此刻,它们在我的体内并存、融合、互为裨益,甚至二者共同滋养了我的生灵,愈合了一部分惊神鞭痕。
很好,我要查清真相,就先要获得足够的力量。
我冷冷的看着魔尊,他淡然的说道:
“我知道你恨我,但你需要我。现在正道中人人都知你得了碧元玉,还救了我,都欲将你杀之而后快。若你现在杀了我,普天之下再无一人能容你,”
我紧紧攥着双拳,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竟要与我愤恨之人联手,我竟要与魔教为伍。
“现下,你已炼化了安魂珠,不如就加入我教,我让你与小月成亲,做一堂主,给你力量让你查清真相,但你也要助我将我教发扬光大。”
我沉默片刻,纵使我再不愿承认,他说的却也是事实。我要从云轩教拿到安魂珠,要查明血夜的真相,确实需要他的力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