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年间,在当时的南方,有一个名叫固县的小县城,城里大约住了七八万人。当时的县城并不像我们现在所理解的县城这样。为了抵御外敌,当时在县城边界都筑有高高的城墙,城墙外围都挖有护城河,进出县城,必须经由城门出入,固县有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当然,有些大的城池,会有更多的城门,那个不是我们今天讨论的范围。
当时的县城就好比我们现在的城区,并不是整个县的人都会住在县城里,很多的农民或者在县城外有庄园的富户都不会住在县城内,所以县城城门每天都会有很多人出入。
在县城南边的铜牛巷住着一户人家,男主人名叫黑波,在城外一个富户的别庄里当管事。平日里仗着主人的威信在街坊里比较霸道,街坊邻居都不喜欢他,但奈何黑波主家很有些势力,街坊们平时也只能忍气吞声。除此之外,黑波还有一个小舅子是南门值守的队正,出入南门都得经由黑波小舅子的盘查。所以黑波在这一带算得上是一个顶有权势的人了。
黑波有一个邻居,男主人名叫李三奶,是一个篾匠,靠给人织篾席和一些篾具为生。这个篾匠膝下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名叫李翠花,已经嫁人,儿子名叫李井谅,刚满十六。李三奶有一个亲弟弟,名叫李四奶,是一名镖师,为了让自己儿子能有一技之长,李三奶在李井谅九岁那年就将李井谅托付给自己的弟弟李四奶教导武术,跟着弟弟学那镖师的把式,将来好能有个好营生。
寒来暑往,七载岁月稍纵即逝。在李井谅十六岁这一年,在叔父的允许下,李井谅被允许回家探亲。已经七年没有回过家了,一进家门自然是一家欢喜,李井谅向李三奶倾诉了这些年来吃的苦,受的罪,李井谅也是感触颇深。正在一家人说着体己话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径直走进了李家的院子里,对着李三奶颐指气使地道:“李三奶,我家黑爷让你织的篾席织好了没有?王大老爷庄子里等着用呢,晚了你可是吃罪不起。”
李三奶闻言忙道:“麻烦您和黑爷解释解释,这个织篾席它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织好的,想要好的篾席最少需要五天时间,昨天才知会我织席,怎么可能今天就织好?”
那名下人打扮的男子道:“这我不管,定钱你已经收了,我家黑爷说了,明天交不出来篾席,按照定钱十倍的价钱赔偿损失。”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李井谅待对方走后,向父亲问起了缘由。原来这黑波经常用这种方法欺压临近的街坊们,先是直接上门付一笔定金,然后要求对方在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时间内交货,逾期不交的,就要求定金十倍赔偿。坊里的铁匠,木匠,裁缝都被他以这种方式敲诈了一遍。这不,轮到篾匠了,可是大家都害怕黑波家里的势力,都是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任由黑波敲诈勒索。
李井谅听完自是忿忿不平,难道就没有一个讲理的地方了吗?
李三奶劝道:“他家老爷是一个大人物,他小舅子还在城门当差,得罪不起的。”
李井谅道:“那就任由他们敲诈我们?”
李三奶嘿嘿一笑道:“好在你爹我留了一手,平时上门为大户人家织篾席,都是按天数算工钱的,我就磨洋工,一天能做好的工,我就做他五天,甚至六天,这样一来,大家都以为真的需要五天才能织出来一床篾席,他黑波也这样认为,哈哈,谁能想到,我只需要半天就能织好一张篾席呢。不过,目前有一个问题,家里没有竹子了,我需要你帮我到县城外的竹林砍一根两丈长的毛竹回来,这样,我就能在明天黄昏之前赶制出篾席来。”
李井谅闻言大喜道:“那有何难?一根毛竹而已,孩儿这就去为您取来。”说罢,转身出了门,直奔南门外而去。
而谁也没注意到,墙角处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在听完院子里的对话之后,匆匆跑进了隔壁的黑波家里。
黑波听完下人的回禀之后,嘿嘿冷笑:“那又怎么样,这些东西都是黑爷我玩剩下的,我自有办法治你。”黑波招手示意下人过来,递给下人一块玉佩,然后在下人耳边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番。下人连连点头,随后直奔南门而去。
话说李井谅这边,腰间别了一把柴刀很快找到了南城门外的毛竹林,挑选了一棵足足有两丈多长的毛竹,三下五除二将毛竹收拾好,一把抗在了肩上,向着县城南门走去。来到城门口,已经是下午五六点了,城门很快就要关闭,李井谅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城门处,准备进城。
却不想被守门的门伯拦住了去路。门伯瞥了一眼李井谅道:“干什么的呀?”
李井谅答道:“我是铜牛巷李篾匠的儿子,特帮我爹砍竹子回去。”
门伯闻听,眼睛转了转,道:“你爹没教过你规矩吗?”
李井谅道:“什么规矩?”
门伯道:“竹子两头削尖了,是属于凶煞之物,进城的时候不能这样头朝里进去,容易冲撞了城里的风水。你得竖着或者横着拿进去。知道吗?”
李井谅见对方说得煞有介事,并且一脸严肃,竟也相信了,听完门伯的吩咐,李井谅将两丈多长的毛竹竖了起来,准备拿进城。
可是毛竹长两丈多,城门却只有一丈八高,竖着显然是拿不进去的。李井谅左试右探之下全部以失败告终。
李井谅又将毛竹横了过来,想以这种方法拿进去。可是城门的宽度就更不可能容纳毛竹过去了,李井谅一番尝试之后汗都下来了,门伯这样说,自己父亲平时肯定也是这样拿进城的,可是到底有什么巧妙的方法,自己不得而知,那时候也没有电话,不可能打一个电话给父亲问办法的。而父亲能拿进去,自己却不行,那就肯定是自己的问题。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李井谅急的团团转。
就在这时门伯开口了:“哎,我教你个办法,你把那竹子按照城门高度锯断不就行了吗?”
李井谅一顿操作下来头昏脑胀,听闻门伯这样说,居然觉得很有道理,将父亲对竹子长度的要求完全抛之脑后了,一番感谢之后,将竹子砍成了两段,一脸兴奋地将竹子竖着抬进了城。
回到家中,篾匠看见竹子断成两截,自然问了缘由,听完李井谅的叙述,李三奶气的捶胸顿足:“你这是练了几年拳脚把脑子给练傻了呀。我要这砍断的竹子有什么用,这分明是别人捉弄你,你就当真了。”
篾匠没能如期交付篾席,自然赔付了对方十倍的定金。而且县城也开始流传起了这个扛竹子进城的故事,不过流传的故事里,将门伯的部分取消了,完全就是说李井谅脑子不灵光,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在后世,这个故事甚至成了一个寓言故事,也是很有意思的,其实我们很多时候何尝不是李井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