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日马上蹲到她面前,特别温柔地说:“杳杳你别怕,商商姐姐是我大学时候的亲师姐,在警察考试里考到第一名才被招进刑警队的。还有大黑哥哥,你看他长得多高多壮,什么样的坏人见了他都会害怕的。”
大黑配合地亮出肌肉。
女孩看了他,脸色稍加缓解,然后就开始低头抠手指,头发浓浓地遮着她的脸,好半天才传来细小的声音:“是明明拜托我去的。”语气很委屈。
但不管怎样,难得她肯开口,宋清商决定以鼓励为主,先让女孩说她愿意说的,以此打开话匣子。等时机成熟,再顺势问出想了解的。
于是道:“嗯,你能说具体一点吗?她是怎么拜托你的?”
江杳杳两只手绞在一起,丝毫放松不下来,声音也很紧张:“上午的时候,她打视频电话给我,我没接。然后她就发语音,一连发了十几条,还把她家开锁密码也发过来,让我无论如何去看一下。我不想去,可她一直哭,还说她妈妈从来没超过一天都不联系她……”
虽然很紧张,但是逻辑清晰,话也够清楚。
“……我没办法,就去敲她家的门,可没人出来,我只好自己开门进去。”
“当时明明家的门是锁着的吗?”宋清商谨慎地确认。
江杳杳点头道:“锁着的。她家的大门老是那么新,过年时候的春联,还有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上去的门神……”
见她陷入回忆,宋清商主动开口引导:“当时屋里有什么人或者声音吗?”
江杳杳摇头说:“屋里很安静,也很干净,地板很亮。我想我的轮椅一定会留下印子,明明妈妈会不高兴,所以我不想往里走。可是次卧一直传来空调的声音,那是明明的房间……”
“你是说,你打开房门之前,空调已经在响了?”
“嗯,嗡隆嗡隆的,很响。”
“然后你就进去了?门没有锁吗?”
“就只是关着的,我一推就开了,然后……”她突然闭上眼睛,头也往一边躲闪,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窝周围的皮肤用力地挤在一起,双手也不自觉抬起挡在身前。
“没关系,不用进去!”
宋清商很肯定地告诉江杳杳。她舅舅和崔日也及时上前安抚。
不多时,江杳杳回过神来,但脸色蜡黄,有一种犯恶心又吐不出来的感觉。宋清商对此很熟悉,放轻松道:“不如我们来说明明,明明怕热吗?她是不是喜欢把空调调到很低?”
“不是的。”江杳杳摇头,“明明很怕冷,睡觉前都会调成定时,睡着了就关掉。就算特别热的时候,她也只会设置成起床前再开,不会一整夜都开着的。就这样她妈还老怕她感冒,老让她开着窗户吹风扇,空调都不给开。”
“这么说,明明什么都会跟你说。”
听她这么说,江杳杳忽然抬头看过来,好像很诧异似的。
宋清商心中一慌,不确定自己是否说错话,刺激到她,更不自觉看向崔日确认。好在后者只对她轻轻摇头,表情相当亲切。
而江杳杳的眼神也很快黯淡下去,头也重新低下去,哀怨地说:“是我什么都跟她说,她什么都跟她妈妈说。”
联想到两家之间的纠葛,宋清商决定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她给大黑递个眼神,以求证的口吻向江杳杳道:“所以在崔日叔叔……”
“崔哥哥。”江杳杳纠正道。
“好。”宋清商一笑,点头继续,委婉地抛出昨晚困扰过丁局的问题:“在崔哥哥到来救你之前,明明家再没有其他人进来和出去了,对吗?”
“我晕倒之前。”江杳杳再次纠正。
宋清商会心点头,这大概算是崔日口里的“轴”,不过她宁愿称其为“严谨”。这是个逻辑严谨的小女孩。
“好的。昨天的事情说完了,那我们再往前一天,说说14号下午……”
回答完发现尸体和案发现场的过程后,江杳杳的精神明显放松不少,甚至不等宋清商说完就主动提问:“14号下午怎么了?”
“没什么。”宋清商语气轻松,还刻意在脸上带了一点笑容,“就是想问问你14号下午在不在家,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看到过什么人?”
“什么人?凶手吗?”江杳杳显得非常敏感。
宋清商仍旧保持着那副轻松的表情看向大黑,好像觉得江杳杳的话很离谱而想要与后者分享似的。
大黑立马会意,配合地安抚说:“什么凶手敢光天白日地出来杀人?我们就是例行地调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事出现在死者……呃受害人周围。”
“那没有。”江杳杳的语气倒显得比他们还成熟,“我只闻到奇怪的味道。”
大黑急问:“味道?什么味道?”
宋清商的表情也随之严肃,怀疑是否凶手杀人放血的味道逸出受害人的家,被江杳杳闻到。
崔日和江杳杳舅父的表情也变得好奇,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来。
结果江杳杳说:“老男人发骚的味道。”
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很难想象这样的话会从江杳杳这样一个苍白脆弱单纯青涩的孩子口里说出。
最后还是崔日皱着眉头,教训妹妹一样对江杳杳道:“杳杳,女孩子不可以说这种话。”
江杳杳马上撇嘴:“是我妈妈说的。她说结了婚的老男人就像角落里的鸡毛掸子,一旦抖擞羽毛耀武扬威,准是有了第二春,出去会小情人的。”
能说出这种话的,一定是对感情非常有见地的女人。再加上这两句还挺幽默,在场几个男人都有些忍俊不禁。但一想到江杳杳妈妈的不幸遭遇,就又都不敢或者是笑不出来了。
宋清商敏锐地捕捉到什么,问她:“那你还记得你妈妈是在什么场合、什么情况下说的这句吗?”
江杳杳道:“就有一次在门口撞见明明爸出门,他头发上抹了油,身上还喷了香水。然后我妈就跟我说那是老男人发骚的味道,让我长大后擦亮眼睛,千万别上这种人的当。”
果然!宋清商乘胜追击:“所以你妈妈也觉得明明爸出轨是不是?”
“我妈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明明妈自己傻,还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说到母亲和间接导致母亲死亡的事,江杳杳的神情又黯淡下去,重新变回那个哀怨苍白的小女孩。
宋清商遂也把话题重新扯回来,问她:“所以14号下午,你在门口闻到了明明爸爸的香水味?”
江杳杳点头,眼神认真。
“那你有看到他人吗?”
摇头。“我去门口丢垃圾,一开门就被那个味道呛到,楼道里都是。但是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可能他已经走很久了。”
“当时是几点?”
“我不知道,我才吃完外卖。但我点外卖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再送来吃完,怎么也得两点多快三点吧……”
注意到宋清商和大黑一脸凝重,江杳杳停下来,皱着眉头问:“可明明爸爸,算可疑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