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块七毛钱,将如何度过一个星期,尹滢看着嘀一声刷掉她一块二的食堂读卡器,接过阿姨递过来的馒头时觉得有些费神地摇了摇头。
每顿如果只吃一个白馍馍的话,她勉勉强强倒是能撑到月底发工资。但,其他的额外支出,她想了想自己前天晚上被刷的只剩四块三的借记卡,冷静而清晰的知道自己是连一瓶营养快线都买不起的人。
所以,为什么开不了口跟苏音提垫付巨款的事?
她还特地要收银小哥给了她发票以及消费明细,却开不了口,跟苏音要钱。然后,连续吃了两天的馒头,开水也没舍得打宿舍楼里的净水机里的水,而是特地带了大杯子去教学楼公共水房接水。
每一次付出都是人性的试炼。
尹滢觉得这句话太对了,人与人的交互,布施与受禄,回馈和后悟,因为全都不可控,所以才格外能够使人在无准备的自然状态中看到自己所不了解的对方。
她本以为苏音会主动询问此事,并把垫付的巨款(或许对她来说只是蝇头之资)还给自己。尹滢在带苏音回寝室的次日清晨,突然想到自己即将要面对的难以为继的口腹之安,正常生活无法保证的恐慌让她有以上的危机感。
相当迫切的想法。她需要苏音主动提及此事。
然而,那天全天,她的室友赖在床上,还让她帮忙捎回午饭和晚饭。她想,或许因为情感遭遇变故,才导致了苏音无心此事的举动,她又想,她需要给苏音时间平复调节以免伤了和气,她还想,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张并且心甘情愿的。
可她没想到苏音会对此表现出一种置之度外的无知无觉。
“咦?又吃馒头吗?怎么,这是要减肥的节奏?!”
好像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在那天晚上就已经完全了结。连同与此相关的,失恋事件。
不过,究竟是不是失恋,尹滢没敢定夺。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跟苏音问及实情始末。只按照自己的理解,做了力所能及的事。
尹滢回头的时候,她的室友,两天前还沉默抑郁乃至反常神伤的苏音,正在心神安闲看一部泰剧,斜斜倚在单人床的护栏上,下面垫着一个葱头形状的抱枕,也许是因为躺的太久了,脊背发酸,她特地坐起身来,朝下面正吃着白馒头的尹滢表达了自己的一腔惊诧与不解。
眨着童心未泯的炯炯双瞳,仿佛见了奇人奇事。
尹滢没有出声。
只是扬着头看着床上的人,那随常自然,心无芥蒂的自在脸庞。
寝室里弥漫着康师傅红油爆椒泡面的味道,她刚刚一进门就闻到了,紧闭的门窗最大限度的保留着这浓烈的酱料味道,原汁原味一点都没有泄露。
含混在温热的室内空气中,让人有种进了人机混杂又通风不畅的小吃店的错觉。
苏音上午其实给她发过短信,要求捎饭,被她以时间来不及为由拒绝了。真正的原因却是,她的饭卡里,因为前几次带饭之故,刷的只剩三块二毛钱。
时至今日,根本买不了一份杏鲍菇肉丝煲仔饭了。
于是她就拒绝自己出门,干脆泡了一包不知什么时候囤的泡面?尹滢看着苏音,呼吸间全是盈满呛人的泡面酱包余味。
扬着头不发一语。
寝室的电灯开着,灯管老化或者她意识过剩的缘故,耳边总能听到微弱又尖利的,电流流窜的嗞喇声。她的余光瞥见吊扇的淡紫色叶片,上面积结了很多焦黑色丝状杂尘,看起来脏而不祥。
但她知道,这是自己能力限度内清理不到的领域。况且就算她愿意费力去清洗,学校也明确禁止过,不能随意动寝室里的基础设施。
所以,这腌臜污渍不是因为她怠于打扫疏于自洁所致。
摇了摇头,尹滢重重舒一口气。最终收回目光,低下头,转回书桌。把刚刚脑海里翻腾奔涌的许多话悄悄又吞回到喉口,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居然作了个吞咽的动作。
仿佛不吞咽,会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从嘴中喷薄而出一样。
等她错愕的回神,身后的人已经再次自在放任的窝回了绵软的床褥中,完全没有感知到任何情绪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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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个自我说服的过程。
只要让自己相信事情的合理性,再不可思议的,经由他者看来匪夷所思的事,也能够化得了,容得下。
尹滢在自我疏导的道路上频频回望,总不免惊觉,一旦她心生恻隐掉以轻心,现实就会以比高中班主任还敏锐的洞察力回馈给你触目惊心的一记耳光,提醒你,独善其身的重要性。
哪有什么人能相安无事的一味兼顾和迁就他人呢?
人本来就应该是自利为先的嘛。
但这种想法总是出现在别人的自利行为使自己受创后的自我开解当中。她不是自利行为的主体,而是指示对象。
尹滢高一伊始时曾交到过一个朋友,虽然持续时间不长。
今时今日的她也已经记不清她的名字和相貌,但这个女生曾使懵懂温软的尹滢深刻体会过无知无责这个道理,让她学着以利己为先的思想推人及己的进行思考。
真是她成长道路上不可多得的启智明理的又一件大事。
尹滢被约一起打开水,当时的学校开水房只在每天早上开三十分钟。住校生要打够一天所需的热水以便晚上洗漱用。很寻常,很普通的一件事。
被约的尹滢那天却没打到水。
她若无其事的在自己的课桌上等,想着人家都诚心诚意约你了,等等没什么。反而一意孤行的径自跑去打了水才显得不识时务和不近人情。等啊等的,她看到那个女生和别人一起进了教室,并且在看到她时突然展露出一种,后知后觉的愧疚难安的神色。
她彻底忘记了。
“啊!等了你一会儿,没见着人,我就自己去了。”
在被人疏忽遗漏后即将面对尴尬窘迫的对峙时,尹滢当机立断率先开口,自圆其说的展现了一番心平气和的泰然自若。
晚上拿冰凉的冷水洗脚时她想,如果当面指责一下会怎么样呢?然后很克制自明的摇摇头。
没有那种如果。
她不喜欢撕破脸皮的开诚布公,她喜欢见微知著的云山互明。
做不到分庭抗礼的互憎敌视,就最好选择息事宁人的敬而远之。
察言观色是人类特有的技能。
那个女生后来再也没有约过她,那段友谊没有除此之外的任何内容。
她无比确信人类对不利情境的判断和及时止损的行动力。她也确信,苏音绝不在一般人的水平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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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滢很少在寝室待了。
没课的时候都选择去人比较少的文寰楼自习。兼职时她会主动要求加班并且不推辞别人的换班。尽可能多的做事。因为餐补比较可观。
用之前买的蜂蜜泡水外加店长遗忘在吧台上的一包海苔味饼干撑过临发薪水的最后一天,等她打算用最后的七毛钱去买一个只有五食堂才有售的五毛钱荞麦馒头时,竟意外发现自己的一卡通居然有整整一百元的新进账。
已然山穷水尽,饿的有些虚软的尹滢震惊之余不禁热泪盈眶,忽然要泫然欲泣了都。
会是谁能这么洞破天机的给她施以援手?
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
大概不是苏音,她没理由这样做。她根本不知道她的生活现状和工作实情。她连她的有意回避都毫无察觉。
尹滢实想不出是谁会这么做——查她的学号和初始密码,再通过微校园的缴费程序给账户充钱——莫非是暗中观察她的某个她的恋慕者?!
这个人得是有多在意她才能出此举动呀!
别说尹滢想不通,饶是费尽周折往卡里充钱的周倞屾自己都难以解释此番举动。
陈铭某天晚上特意打电话向他询问尹滢的近况,并让他留意一下尹滢是不是有什么事,据说是看到她出入某酒吧,神色苦闷的样子。
“她的借记卡在MUYE刷爆了,要不是我跟老谢使眼色,她可真下不来台。”
陈铭所谓的‘老谢’周倞屾有过几面之缘,据说他本职是某传媒公司的高管,MUYE是他余暇消遣时为了有个去处才投建的,偶尔会扮成吧台服务生的样子与客人交流,说是缓解压力,但依周倞屾看来,无非是换着花样的哗众取宠,玩乐儿郎罢了。
然而,她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那里可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女生该快意恩仇释放自我的地方。
本来没太在意的,毕竟他跟尹滢没有任何关系。那个雨夜之后,她也神奇的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再出现过,至少没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前段时间李旭倒是特意提起过她,好像是在时尚城的某家奶茶店做兼职,但依照周倞屾的行事风格,她就算是沿街乞讨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虽然自己这沿街乞讨的设想确实有些恶毒和不着调。
却不成想竟能被他一语成谶——吊坠事件过后的十一天之久,陈铭给他打电话询问情况的次日,周倞屾居然在五食堂的白案窗口看到了买馒头的尹滢——忧心忡忡的样子,相当谨慎的拿着一个荞麦馒头,神情肃穆。
当时的他没有多想,只是意外她竟然放着就近的十食堂不去,千里迢迢跑来中区。
直到他不只一次看到她拿着大水瓶子喝水,总也喝不够似的使劲喝,站在文泰楼公共水房侧面走廊上的周倞屾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想,她会不会是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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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倞屾曾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去一个地级市的初中念过一年中学,当时的他除了不适于当地落后的教育模式以外,同班一个男生因处境艰难造就的怪异举动也给他留下过不可磨灭的阴影。
那也是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除了母亲疾症之外的人间疾苦所引起的悲哀与无奈,发自心底的。
那个男生的双亲都是残疾,无法正常行动的那种,所以他需要自理生活并照顾父母以及小他两岁多的妹妹,他们没有收入来源,依靠城市低保过活。
他的身上总有一股需要被阳光曝晒杀菌才能使人安心的霉腐气味,他总是悄无声息的独自一人端坐在最后一排靠近垃圾桶的一侧,总是一脸谨慎的坚韧神情仿佛在咬紧牙关对抗着什么,他从不缴纳饮用水费——却喝起水来不知魇足一样无休无止,咕咚——咕咚——,一声一声的。
明明平时无声无息的,喝水时,却发出异常清晰的声音来,咕咚——咕咚——
老师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接饮水机里的水喝着,咕咚——咕咚——,巨大的水泡在透明的蓝色桶中缓缓上涌,饮水机也一声一声的响。
周倞屾无法理解桶装纯净水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人发了狂似的痛饮不断。
某一天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于是得到了‘我饿’这么个简短、空洞的,如同咕咚——咕咚——一样,冰冷纯粹的回答。
饥饿啊!竟然是这样一种富有节奏和动感的声音。
那个男生的眼神,总让他想起希望工程宣传照里的眼神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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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之后,当他站在无法被人察觉到的过道转角处,看着尹滢咕咚——咕咚——,克制却终究无法满足的吞咽时,忽然心脏发紧。
他不敢相信在可视的表象之下竟然还有如此不可视的隐情,并且是近在身边的人。转眼而来的痛楚。
周倞屾觉得是小时候的阴影,才导致了自己旋即大费周章,辗转多方去搜寻尹滢的学号和身份证号(C大学号登录密码是身份证后六位数),并毫不犹豫给她充了一百元钱。
余额0.7元?
她何必,要这样一意孤行破釜沉舟到伤身虐己?家人呢,没有朋友,总有室友可以紧急求助啊!
——“你同学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做些普通大学生该做的事情。
——“我饿。”
真正让他觉得难以理解的是她竟然和那个男生一样,看似不卑不亢地无言无语的兀自忍耐。
生活费超支,食不果腹,向父母开口求助难到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她可是有父母的啊!不是还在做兼职吗!再不济可以向苏音开口的!
然而为什么要悄无声息的站在学校教学楼天井边,若无其事,佯装无恙的吞咽不足裹腹的无谓白水呢?
周倞屾忽然觉得,他从来没有认识过她,她不是他同学,过去不是,现在不是,未来,更加不可能。
他在心底告诉自己,自己这是出自人皆有之的恻隐之心才解囊相助的,就像后来他告诉了爸爸那个男生的事情,并让他匿名给予帮助一样。
他只是想让自己好受些而已。
他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他反复这样告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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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滢进寝室时,苏音正在里间的洗漱台边忙活,见她进门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她说话,于是使她免去了不想应付的对答。
寝室非常安静。
除了苏音的银色MAC在发出声响,寂静如同一条流动的河流在空气中穿行。
尹滢用余光看了一眼,屏幕上播放的是今敏的《千年女优》,翻飞的凌凌白雪中,千代子在迎着风,奋力奔跑。结局是她最终也没追上那个给她钥匙的男人。
尹滢放下书包,拿出书和水杯摆好,把桌子上的电脑线绾起,又从书架上拿了明天要用的书放进书包。
视线落到桌面右侧的一叠英语六级考试真题册子时,她微微愣了愣。
苏音从洗漱台拧干了毛巾走过来。没看尹滢。只径自坐下,很放松的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把热毛巾敷在脸上。
尹滢把真题册子拿起来捋了捋,纸张敲击桌面的声音异常清脆。
“你也觉得那个男的不是什么正经人吧?”
苏音恰恰在此时忽然开口问了个没头没脑的,似乎是在发表观影反思一样的问题。
她的脸被严实遮住的缘故,看不到表情。
尹滢闻声转身时转幅过大,外套衣摆把那叠真题扫了出去,啪嗒啪嗒铺散在脚边,落一地。
她立马去捡册子,也没急着去回答苏音的问题。
“也是,能对在校女大学生出手的,确实坦荡不到哪去是吧?”
捡东西的尹滢适时停下,有些迷茫的抬起头。意会到她似乎不是在说电影。
“你觉得我跟校外人士交往,对方是年长七八岁之多的男性,很可耻对吗?”苏音以不无调侃的语气自言自语着,“否则我真的想不通,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要躲起来。过来跟我自然的打个招呼很为难吗?难为你在草栅子里蹲那么久!”
不是自言自语,她确实是在调侃尹滢。
“你看到那条短信了吧。那个叫我别再去找他的短信。应该也自然而然的联想过‘钱我给你打过去’的具体含义了吧!”
苏音早上在尹滢的垃圾桶里发现MUYE的发票,撕碎的。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天来的努力即将付诸东流。
“对不起。”
看吧,宽宏大量的尹同学,小尹,尹滢啊——
“不用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我让你帮忙接电话的,看到短信也是无心之举,完全没必要对我说对不起啊!”
坐着的人,隔着一块厚重湿毛巾,说话的语气竟然是哀其不争似的叹惋。仿佛是尹滢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困扰一样。
被叹息的人则平静的点点头,捡起所有习题,站起身来。
你帮我把重点都划出来,我好去粗取精的重点对待,有大神指导,这次肯定过得了。最好能多写些心得,给我也沾沾你的睿智之气。
不久前在她的陪同下苏音买了这套她屡战屡败的CET6的真题,让她帮忙整理要点来着。
把题目重新排序之后捋整齐,尹滢越过苏音把它放在了她的书桌上。
却被突然起身掀掉热毛巾的苏音嚯一声抓起,毫无防备的头顶一抛,哗啦啦撒一地。
有一卷17年的正好砸在尹滢怀里,被她下意识地接住了,上面由她用红笔写的生词释义,清晰又醒目。
“你在意吗?你真的在意我考试过不过得了吗?”
她根本不在意,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屈尊俯就开口提及那七百块钱,今天一过,等明天她拿到兼职的工资。
她就更不可能开口了。
“你要是真在意,见着我处对象能不打破砂锅八卦到底,你要是真关心我能对我失恋的事不闻不问?送你的鞋,你会一直放着吧?因为几百块的匡威比不上你自劳自得买的回力穿着踏实是吧?还是你觉得我的钱来的很龌龊所以不愿苟同?”
苏音的声色中俱是一腔嗤冷的批判。
“是啊,你勤俭节约吃苦耐劳节假日都做兼职!七百多块钱帮我垫着,忍饥挨饿也不提这茬儿,真是伟大又励志啊?就这样被我欠着是不是特别自豪?”
明明难得的吃了一碗卤肉饭,为什么还是觉得眼前发黑,有种即将昏聩的眩晕感。
尹滢有些难耐的闭上眼,以缓解混乱的头脑。她现在说不出话来。
组织不了词句的原因不是情绪失控,而是体能不足。她觉得自己现在很无力。
“之前李旭说你自恃清高自以为是我还据理反驳他不是这样,现在来看——”
无力到连看苏音的表情都觉得倦怠不已。
“你就是自我的很,在一己之见的狭隘认知里给所有人判刑。自以为是。”
她不是她的朋友,只是偶然被分到一个房屋才不得已一起生活的人而已。她礼数周全的做了所有该做的事,一派和气的跟你相安无事着。
却从未想过要和你深交。
她从来不会对你不主动说的事表露一丝想要探询的意向;她从不袒露任何有关她自己的所思所想;她会巧妙而又自然无声的把非礼勿视勿言贯彻到极致;她对你也的确挺好却始终是随时做两不相欠打算的好;她永远不会也不愿意和你成为朋友。
所以她最终也没有因为你歇斯底里的控诉有任何波动,只这么宽厚祥和的听着你的怒吼,不温不火平静无声。
哪怕你败光了自己在她心里的所有好印象,也换不来一点点抓心挠肝的言语相争作回应。
别说是反唇相讥,她连表情都没有变。
真是失败啊,苏音觉得。
这失败不在于她没能彻底激发尹滢的真实情绪。只在于,她无比确切的知晓了原来自己一开始就被尹滢归为了不愿深交的那一类。
她确实做的礼数周全,又适可而止。
她从来没想过要和你剑拔弩张,于是也就不可能跟你仗剑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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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滢睡得很沉,这种睡前头重如铅醒后恍若隔世的感觉,自从进入大学以来从未有过。
以至于回想起昨晚突然暴怒的苏音,其言其语,其声其事时都让她有种,那会不会是个错综混乱的梦。
坐在床上怔怵一会儿,她四下扫了一眼寝室,苏音已经出门了。
尹滢想着,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不用有任何不良情绪。
摇摇脑袋,尹滢还是觉得心下有些无奈。
她忽然想到了《刺猬的优雅》里那个一直默默无闻的女门房荷妮,在终于要敞开心扉面对世界时,忽然出车祸而亡。
电影是大二时看的。图书馆学术报告厅每周五晚上七点到九点会播放电影。
因为好奇,才跑去看。没想到能给她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现在想来,真正叫她觉得哑然的或许不是荷妮的死,而是所有人都茫然无助的那种孤独感。
她们努力的靠近彼此,却又被彼此刺痛。
就像刺猬一样。想要相互取暖,却不得不保持安全距离。
让尹滢觉得忧伤又动容。
然而,人就是不可能彼此感知和理解的,什么事都相互分享的人们,最终都反目成仇了。在日本志怪物语当中,最亲密的人,甚至会成为彼此的怨灵。
所以呀。所以苏音实在没必要费尽心思找她的破绽。来使她敞开心扉吐露心声。
她不会和她交心的。
因为没有刺的刺猬根本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