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王的血就像是夏日深夜的火雨流星,划过夜空的短暂绚烂后,落在王座上的婴儿身上。弄臣看到老国王死去,婴儿手臂上的被灼烧出的伤口正冒着青烟,哭声几乎完全掩盖宫外的骚乱。
“假如你死不掉,希望你是个好国王。”弄臣拾起王冠,用张被熏黑的王旗包住夹在胁下快步走出宫殿。
这就是达芬利对于这场宫廷政变的所有回忆,当老国王訇然倒地,这个梦境中的时间就戛然而止。达芬利从没有这样近的看过自己的祖父,霍斯王国的第十任国王“癫狂的暴虐之王阿塔利安·卓尔”。当他驾崩的消息传遍霍斯王国之时,每个民众都自发的上街欢庆,久而久之这一天甚至成了霍斯王国最重要的节日,人们在这天将焚烧代表“癫王”的木制长剑,并且要穿着最华丽的衣服庆祝,因为传说在阿塔利安一世在位之时,谁也不能穿好衣服,不然他就会派身着金甲的王座护卫举着巨斧到来,将你的所有财产充公国库。
但与所有人的想法都不同,祖父阿塔利安一世在达芬利的印象中是个极为和蔼的人,每日都会与他说话,无论是宴会还是观看戏剧或者演武老国王都会带着自己最爱的孙子。开始的时候谁都说达芬利会加冕为阿塔利安二世,但当“癫王”的王座被自己的儿子戈恩用巨剑劈开之时,老国王阿塔利安一世的喜爱却变成最恶毒的诅咒。
霍斯王国国民,都恨透阿塔利安的残暴,当他死后这种憎恶依然不减,达芬利就成为这种感情的继承者,因为在阿塔利安死前,他们的血液曾经融合在一起,达芬利手臂上的伤疤就像“癫王”的画像,任谁看到都会在心中狠狠咒骂。
达芬利不知道梦境中的老国王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测,还是隐藏在他潜意识中真正的阿塔利安一世。他努力想要看请祖父的相貌,因为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不止一次听到有人断言他跟阿塔利安在相貌上几乎一模一样。结果令他无奈,他和祖父的外表在乍看之下十分相似,怪不得人们都自己敬而远之,因为他们在自己的身上看到阿塔利安的影子。
“达芬利先生?”正当达芬利想要更仔细地看看祖父,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当他集中精神思考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是谁时,就再次从梦境中醒来。
“达芬利先生?”达芬利看到正在呼唤自己的是逊吉尔,逊吉尔见到他醒来,就大声喊道:“父亲,达芬利先生醒了。”
“这是哪儿?逊吉尔。”达芬利这次在梦境中的时间比上次长很多,已分不清在现实世界中经过多长时间。但阳光通过窗棂直射他的眼睛,所以他确信,自己至少已在梦中渡过昨天那个漫长的夜晚。
“这是我的房间,达芬利先生。”逊吉尔扶着达芬利勉强坐起来,他稍微观察一下整个房间,实在乏善可陈,与梦境中华丽宫殿简直是云泥之别,但这个房间却给他更强的安全感,被直面宫廷血案所折磨的心,也稍稍复归平静。
“我睡多久了?”
“早就说过,你要离那个骗子远点。”弥特先生推门进来,手中端的碗升起腾腾热气,达芬利闻到炖山地羊肉的味道。弥特将碗递给达芬利。“快喝口汤,看起来你喝太多酸酒。睡过去整整一天。”
达芬利在现实中见到弥特,又联想到梦中见过的那个寒雨中独自掘墓的弥特,那个面对希尔的求爱而感到羞赧的年轻人,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一瞬间让他恍若梦中。“十分抱歉弥特先生,我又给您添麻烦了。”达芬利真诚地向弥特先生,他不是老圣雅各那种对香料有很深了解的人,但当他喝一口温热的羊肉汤时,还是瞬间就尝出伽干的味道。
“弥特先生,索托去哪儿了。”
弥特听到这个名字就显得十分厌烦,不屑地摇摇头说道:“昨天清晨他将你送过来,就带着那只讨厌的双尾狗离开。至于去哪,他不会说,我也不想问。”
达芬利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肚子很饿,整碗炖山地羊肉不一会儿就都被他吃光,只剩下有些烫嘴的汤水没有喝掉。
“达芬利,或许是因为秘银面具的原因,我以为你是个成熟的传教士。但现在我却看得清楚,你还是个莽撞的年轻人。或者是雨林村太过祥和安定,让你产生能够相信任何人的错觉。不得不说你昨晚那样的行为实在太过危险。”弥特看到达芬利年轻英俊的本来相貌,与他想象中的苦行教士完全不同,对于他来说,达芬利和逊吉尔应该是同一个年龄的孩子,所以用略带抱怨的语气教育着达芬利。
达芬利并没有认真听弥特先生说话,而是在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之所以能够连续进入梦境看到关于弥特先生和希尔的真相,是因为索托可以利用他们曾用过的东西配合酸羊酒进行某种巫术。至于看到祖父阿塔利安一世被杀则是个意外,因为索托并不知晓达芬利手臂上留有阿塔利安的残血,所以在达芬利应该清醒的时候并没有清醒,反而通过阿塔利安之血进入更深层次的梦境。
“达芬利先生?我在说话!”弥特先生见到达芬利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生气。
“父亲,达芬利先生刚刚清醒。”逊吉尔在一旁规劝自己的父亲不要太动肝火。
“真是令人烦躁,索托这个不要脸的酒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给这个村子惹麻烦?”弥特先生骂道。“无论如何,你要照顾好客人。我可不希望一回来又出什么坏事。”
逊吉尔点点头,将自己的父亲送出房门。
“逊吉尔,你今年多大?”达芬利喝掉最后一口汤,欠身将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再过两个月就十六岁,怎么了达芬利先生。”
“是个男人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经历过战争。”这是实话,达芬利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卷入战争的漩涡。
“是真得吗?达芬利先生,我很想知道关于战争的事,我可从未听过,甚至连骑士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是吗?老圣雅各先生的海盗故事如何?”达芬利问道。
逊吉尔听到达芬利提起老圣雅各,表现出很遗憾的神色。“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永雾港可不算来去自如的地方。”
“听着,小水手。去给我拿瓶羊酸酒。”达芬利微笑着模仿老圣雅各的语气对逊吉尔说道。
“哈哈,我喜欢您这样说话,达芬利先生。之前您戴着面具,实在太严肃了。”逊吉尔接着说道:“但是,我父亲临走前嘱咐我不要擅作主张。”
“逊吉尔,我听到了。但弥特先生只叫你要照顾好我,假如我喝醉了,就让我躺着好了。”
“可是……”逊吉尔还在犹豫着。
“你十六岁,在中土大陆,已是要提枪上阵的年纪,总得有点冒险精神吧。”达芬利用言语煽动逊吉尔,好让他替自己拿酒,当然他并不是想喝酒,而是想要再次确认如何能够通过酒与信物进入某个梦境。
“好,希望您能在我父亲归来之前醒酒。”逊吉尔咬咬牙,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