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你拿走的,你在欺骗。”
达芬利刚想回答,突然不知道从哪儿传来这么一句冷言冷语,吓他一跳,这个声音带着寒意,好像是在哪个未知的冰冷深渊发出邪恶低语,他没法确定是不是逊吉尔在戳穿他的谎言,只好装作没听到,小心地问道:“你说谁偷的?”
逊吉尔没有抬头,笑着说“索托啊,就是那个去世的酒鬼,您认识的先生。”他的回答让达芬利明白那个声音绝非逊吉尔年轻的喉咙能够发出,也许只是自己的幻觉,达芬利如此安慰自己。但突然出现的幻听使他不太舒服,总感觉有人在鬼鬼祟祟地监视他、嘲笑他。
“是的,很有可能,所以弥特先生就将所有的酒都拿走了?不过酒鬼已经死了,难道要防范他的鬼魂?”这是个拙劣的玩笑,出自还为那句低语惴惴不安的达芬利,但逊吉尔还是很给面子的笑了。
令达芬利更加不寒而栗的是,在房间的某个方向也传来一声冷笑。他环顾四周,不过因为没有点灯,只有敞开的大门照进光亮,所以房间两侧、尤其是门后的角落依然很暗,这让达芬利感觉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他信步在两处检查,但只发现几把许久未用的生锈农具静静地倚在那里,并没有任何能发出声音的东西。
“找到了,先生。”逊吉尔高兴地将铁链举到达芬利眼前,“您看。”
达芬利从恍惚中出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很好,今天走时我能把它带走吗?免得它晚上乱跑。”
“当然,您可帮我们解决了大麻烦,所有村民都会感激您的。您能拉我一把吗?”逊吉尔因为长时间蹲着双腿麻痹,只好伸手请求达芬利的帮助。
就在达芬利弯腰时,突如其来地头部剧痛再次让他产生不该有的幻觉,他竟然看到逊吉尔在说话时脸上出现了蔑视和讽刺的表情,这句话瞬间变得充满敌意和杀机。虽然达芬利不想,但他轻易地就将村民的感激和处死索托的平民法庭,及抹除记忆的邪恶仪式联系在一起。在疼痛和怀疑的双重刺激下,达芬利险些掏出怀中的匕首刺向眼前的逊吉尔。
达芬利仰起头,咬牙忍过痛楚,他感觉在暗处有人想要控制自己,从见到逊吉尔,那个人就企图让自己对逊吉尔产生怀疑,当然,在达芬利的心中,本来就对所有村民处死索托心存芥蒂,也许只是有人在故意挑起他的恨意和怒火,但到底是谁用什么方式在暗处用言语挑唆自己,他却百思不得其解。
“您在头痛?”逊吉尔干脆坐到地上缓解双腿的麻痹。
达芬利再次伸出援手,“人在低头的时候就会眩晕,我父亲说的。”他没有完全说谎,戈恩国王的确对他和兄长这样说过,只是后面还有半句“所以别轻易低下霍斯王国高昂的头。”
“先生,我将它锁死了。”当达芬利从关于父兄的回忆里过神来时,逊吉尔已经去房间外将铁链套住烂泥的脖子收紧,并将铁链的另一头拴在木桩上。
“他正在杀死你的救星,唯一的。”
那个阴暗声音又悄悄到来,达芬利的理智被动摇,他知道当索托死后,烂泥对他最为忠诚。而且就在昨天,他还掌握让烂泥变得凶猛的方法,昨日在逊吉尔走后,达芬利轻轻地让短笛发出细微的声音,就看到它的眼睛微微泛红,并且竖起双尾,当达芬利停止吹气时,它又会恢复正常。
“还是别栓得太紧。”达芬利走到逊吉尔身边对他说道。
“怎么了?先生。”逊吉尔问道。
“没什么,只是怕它疼。”达芬利语气没有丝毫自信,只是明显的敷衍。
“放心吧先生,它早就习惯了,”逊吉尔没有像往常一样听从达芬利的吩咐,反而将烂泥脖颈上的铁链再次收紧,这让达芬利心中泛起焦虑的情绪。
“看看今天的天气,真晴朗得过分。”逊吉尔没有发现达芬利的心思,将话题引到美好的天气上。
达芬利现在的心思很重,无论在做什么的时候都会想起自己的使命以及各种掺杂不清的线索。要不是逊吉尔提醒,他完全没有发现,在他忙于赶路的时候,太阳已经绕到当空,温煦的光茫普照着广袤的绿色海洋。“嗯,我很久没见过这样好的晴天。”达芬利依然敷衍着逊吉尔,脑海中却想起跪在众多村民中间的索托,不知道为什么,他反复思考索托是被什么样的方式处死,连血都没流一滴。
“那您可要好好感受,一会儿就架起火炉,饮酒吃肉。”逊吉尔愉快地憧憬着午后美餐。“老圣雅各还在就好了,他一定对这种惬意生活情有独钟。”
“因为你知晓预言,会被活活烧死,。”
达芬利的心智在被不断折磨,他想相信逊吉尔只是个单纯的年轻人,但那晚的所见所知不断涌上脑海,出现在他的眼前。使逊吉尔略带稚气的脸庞逐渐狰狞,像极了北方蛮族中的萨满在进行祭鬼仪式时佩戴的由各种动物血浆与植物汁液涂绘的鬼魂面具。
“老圣雅各?哦,那个粗狂的老海盗,他到永雾港没?”达芬利一时没想起相识不短的老圣雅各,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
“不知道,希望他好运,”逊吉尔随意地耸耸肩,“我们去看看父亲酒调得如何。”
“在哪?”达芬利突然警戒起来,语气也有些许严肃。
达芬利忽然的语调改变,让逊吉尔不太适应,他楞了片刻才怔怔地回答道:“就在房间的地窖,父亲每次都在那儿调酒。”
“他的眼神飘忽,一定在说谎,你很擅长揭穿骗子。”
“没错。”达芬利无意识地出声附和那个声音,疑心已经完全占据思绪,他不相信这样原始的村落能在房间下面挖掘地窖,他们连双层建筑都没有,多么愚昧落后,逊吉尔这样做只是想将自己骗入圈套,然后将自己像索托那样杀死。
“什么没错?先生。您好像有些不安。”逊吉尔问道。
“不安?没有,我只是觉得今天很奇怪。”达芬利很想现在就离开,因为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没有人想要加害自己,一切都是那个声音从中作梗,“或许我应该现在就回去,否则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情。”他快步走向院子门口,连烂泥还拴在树上都大意地忽略。
“你就这么走掉?凯蒂可正在哭泣。”
达芬利的心怦怦直跳,不住喘着粗气,凯蒂的事情并没有其他人知道,他在疑心正是另一个自己在鼓舞、煽动,但他不愿做这种赌博,还是在门口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