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妈的生活,老子的生活里要是没女人、没酒,那倒不如杀了我喂鱼。”老胡子半醉半醒,声音越来越大,转头向柜台里的老板说道:“再来桶酒,你夸口这里有喝不完的酒,老子倒想试试。”
老板的衣着风格和逊吉尔相同,都是墨绿色的紧口衣裤,不同的是老板戴一顶高高的绸布帽子。看起来这个小酒馆是他一个人在经营,所以他既老板又是伙计。显然在白天除开这些外乡人,并没有其他的客人光顾,他可以从容支应。听到“老胡子“的吆喝,老板从酒柜提了一桶麦穗酒送到桌上,然后又回到酒柜,过程中既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仿佛酒馆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老胡子将酒桶上的木塞拔开,单手提起木桶往自己的大酒杯里倒酒。“你们的酒太甜,又没什么劲头,在森林外边,喝这种酒的民族早就被屠戮殆尽嘞!听着,小伙子,今天老子要是没法和女人睡觉、没法脱裤子发泄怒火,那就只能用其他方式喽。”
“达芬利先生,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但这位先生说的话实在让我感到害怕,我想我应该现在就离开。”逊吉尔说完就将一旁装着信件黑色布包提起来,打算离开酒馆。
老胡子虽然喝得不少,但还是利落地一抬腿将逊吉尔绊倒,他手中的布包随即掉在地上,里面的信件都散落出来,达芬利瞟了眼地上各式各样的信封。伸手将逊吉尔扶了起来,年轻的小伙子,眼眶湿润,像是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老胡子又一次哈哈大笑,伸出一双大手拍了拍逊吉尔的肩膀,“抱歉,小水手。这个玩笑大概开过头了,经历了这么多天的潮湿凛冬,老子需要几个女人暖和暖和,但还等得起,至少到了永雾港再说。相比女人,老子更想先认识几个正常朋友,好随时能一起喝上两杯,你看看这两个怪人,老子早就和他们呆够了!你想是个不错的孩子,老子乐意和你认识认识。”
逊吉尔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再次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达芬利,显然在这三个陌生人中,他还是最为信任和蔼的达芬利。
达芬利站起身,绕到逊吉尔背后将掉在地上的布包捡起来,然后背对着柜台将掉落在地上的信件捡起来放进包里。逊吉尔赶紧蹲下帮忙,感谢道:“达芬利先生,您真是个好人。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请诸位到我家做客,明天我们一起去见希尔老人。”
“好了小子,赶紧坐下吧,哭哭啼啼可不像个样。”老胡子的语气也变得和蔼起来,他仰起头,又灌下一大杯甜酒,“谁在船上哭,就杀死谁。这句可不是说笑。”
“可真是个好地方,比老子去过的无名海岛好多了,那里的先民只会”哇哇“乱叫,用茅草搭的房子只要打个喷嚏就会烟消云散。而你们的房子至少能承受两个。”“老胡子”在逊吉尔的家门前开怀大笑,嘲笑着眼前简陋的房屋。
逊吉尔的家是这个村子里最常见的那种建筑物,大石头堆成的矮墙,院里杂草丛生、野花遍布。只有院口而没有门,里面是圆木搭成的屋子,看起来这个地方的人对于建筑结构的把握还处在比较简单的阶段,没法将房屋搭成多层。或许是因为地广而人稀、又没有凶猛的野兽,村民并没有将自己的住处累高的需要。
“妈的,老子应该杀掉那个老板,我可不是每次都愿意付账,他却胆敢拒绝。“”老胡子“坐在逊吉尔家中的圆木墩上破口大骂。逊吉尔用来招待三人的房间是一间略显简陋的客厅,椅子都是整个树干切成的木墩,然后稍加打磨,桌子更是没有,本来就不多的工具用品都摆在地上。
逊吉尔不太理解老胡子的行为,还有些芥蒂,便小心翼翼地说道:“海盗先生。您应该谅解他,因为在我们雨林村,所有交易都是物品交换。当然您的钱币也可以使用,但需要去离港口更近的地方。”
“海盗先生?哈哈,这个名字我喜欢,但你也可以称我为老圣雅各。”圣雅各的酒还没醒,粗糙的脸上染着红晕,脏兮兮的胡子乱七八糟地竖着,狼狈得很。“在森林外我们相约不到永雾港不应该互相提起真实的姓名,但谁知道这杂种森林连个活物都没有,我们这些胆小鬼太过谨慎啦!”
“圣雅各……圣雅各先生,你们的谨慎是很有道理的,打我五岁记事起,这十年间从‘库芬尔之秋’里穿越过来的人,或许在刚刚出来的时候,他们连人都称不上。相比起来,你们的成就绝对值得歌颂。”天虽然不冷,但逊吉尔还是点燃一盆炭火,帮助今早到达雨林村的三人烘干。
“库芬尔之秋是什么意思?”达芬利接过逊吉尔递过来的木杯,里面装着麦芽和猪油混合浸泡的油麦茶,一股温热的香气隔着面具传入他的鼻腔。
“茶里加入少量的猪油。希望你们能喜欢。”逊吉尔将茶水递给三个人后,直接坐到地上,将靴子脱下扔到一旁,露出伤痕累累的赤足,“达芬利先生,我很难向您解释‘库芬尔‘是什么意思,这需要用到比较渊博的学识。我们虽然离它很近,但没人敢踏进去一步。只是知道里面会下有毒的雨,中毒的人会看到各种各样的幻觉,这些幻觉会不停折磨人地心智,直至死亡。而且这种传说恐怕也是由你们这些真正征服过它的勇士带来的。对于真实的库芬尔之秋,你们肯定了解得更多。”
“这东西一股怪味。就像发臭的鱼鳃混合腌渍苋菜,那是海上最差的伙食。”猪油麦芽茶显然不符合老海盗圣雅各的口味,只是闻闻味道就开始发牢骚。“你要是见过老子三个人在那个什么……库……之秋里的狼狈样,绝不会称我们为勇士。不过如你所说,我们还算是有模有样的?并没丢太大的脸。”
这会儿逊吉尔已对老圣雅各有所了解,虽然他不是老实人,但除了伸脚拌他一跤、开了个不太友善的玩笑,总的来说还是个可以交流的人,不像旁边的疯鸟脸一直沉着,话不多像个死人,身旁似乎萦绕着难以言说的沉重阴霾。这与他心中的永雾港人相差无几。“岂止有模有样,从前来的人没有可以站立的,到了村子一连几天只能爬行,话是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他们拒绝吃熟食,只吃生肉,否则就会一直呕吐。”
“假如老子变成这种怪物,那宁愿去死。”老圣雅各回忆起在库芬尔之中的经历,显然心有余悸。
“事实上,虽然有些人可以……活着到达,但能够彻底恢复的人只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变成怪物,最后都被永雾港的人来接走了。”逊吉尔也回想起那些难以称为“人”的怪物,它们最终被永雾港人关在铁笼里带走的场景。在雨林村生活的人大多乐观豁达,他们不必为生存而忧愁,维持着最原始最基本的生存乐趣,唯独这个场景是逊吉尔一直挥之不去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