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人,一身血衣,头发上又是泥又是血,杂乱无章,脸上干结的血块时不时的散落些碎末,真丑,诺诺他怎么抱得下我,我加快了动作,随便洗了洗,套上裙子,就冲出浴室,说:“好了,我们走吧。”
“跟没洗一样啊!”江生已经收拾完毕,碗也收起来了,我拉起他就往外走,他急忙说,“等等欸……我收下沙发。”他抱着诺诺手一挥,沙发就消失了,“你干嘛这么急,小一都说了没事了,你还……”
“他说没事你就信?”反正我是不信。
“呃……我感知到他的精神波动很平稳……”
“少废话!”我几乎是喊出来的,时间拖得越久我内心就越加不安,“你带路。”出了房间,果然是一间普通的宾馆,我把江生推到前面说道。
“好好好,看来你也是蛮重视小一的,不枉他从有意识起就一直惦记着你,可以可以……”江生慢腾腾地走在我前方,“哎我可抱着小孩呢,慢慢来。”
“有意识起?你们活了多久了?”叶枳闫他一直记得我?
“也就那个世界里末日的前三年醒来的吧,小一就一直跟我说他找到他的心了,我还奇怪他的心不就在他胸腔里嘛,看到你我才知道,原来是心肝宝贝的心啊……”江生说着带我越走越偏,我们已经坐电梯从第6层开始下到了负11层,又是11,我对这个数字已经有阴影了,不对劲,离开现世后遇到的事就没有正常过。
“江生,这里其实还是我的梦,对吧。”电梯停下却迟迟没有打开,我看着电梯门上的一脸诡笑的江生,心里有了答案。
“你发现的比我预想中的早。”他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我根本就没有醒来过,这里也不是新界……”
“不,你醒来过,这里也确实是新界,不过他们都误解了,以为新界真的有大门可入,事实上,新界的门只存在梦中。”电梯间里的灯光渐渐变暗,江生的声音无比阴沉,电梯门缓缓打开,却又是另一扇门堵住了出口,“开了这扇门,你就会回到末日,不过,你真的要回去,回到那个危险的世界?”他站在我身后,嘴凑到我耳边,低语道。
眼前的门还是那扇木门,只不过门上缠绕着绿色的藤曼,腐烂之上出现了生机,这让我的手蠢蠢欲动。
“你要想清楚了,在这里,你变回正常人,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而一旦你开了这扇门,你又会变回你之前的样子,在末日中苟延残喘……”
“闭嘴。”跟蚊子一样烦人,我缓缓转头,对上江生的脸,接着转过身子,死死盯着他,他的瞳孔紧缩了一下,我眯了眯眼,逼近他,他无路可退,紧靠在角落里,我不依不饶,微仰着头,面无表情看着他有点心虚的闪躲着我的注视。
“好玩吗?”要比谁比较酷是不是,可以啊,只要你别怂。
“不,不……不好玩……”江生的脸被我捏着,强制性的转正,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那你说,接下来要怎么办呢。”我放开他被我捏红的脸,后退一步说道。刚开始我就是想静静,但是发现他表情不对,所以顺势就问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投降了。
“先,先开门。”他身体颤抖着说道。
“诺诺呢?”
“我放识海里面了……你,别再吓我了……”
“是你别吓我才对。”我还以为这里真的是……
“我没吓你,刚刚我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
“我……”他还想说什么,门外就忽然传来了一阵猛兽的叫声,“不好,它来了……”
“噬梦兽?”真是抱歉,关于野兽,我就只知道这个。
“你怎么知道?!”江生躲在我身后,弱弱地说,“快,你开门,用你的眼神杀死它。”
“那家伙不是你家的吗,你还收服不了了?”说话间,一股冷气从门缝中钻进来,带来丝丝血腥味。
“我我我我……我长话短说,之前我是把你从疯人院拉进我的梦里,现在该轮到你去拯救小一了,千万别让小梦吃掉他的梦,否则他就回不来了,具体的等我们回去后再说,去吧,我的老阿姨……”江生说着用力一推,“我的小一,能不能活,就靠你了……”
我下意识的用手去挡,这不是开门,是撞门了,门被我狠狠一撞,断了好几根藤曼,我在地上还滑了一段路,只听见江生懊悔的大喊道:“妈啊!开错了!我的老阿姨,祝你好……”我知道,他想说祝我好运,我已经无力吐槽了,对于他怎么知道我在疯人院呆过,也不想深究了,因为脑子很疼。
如果江生说的都是真的,新界的门在梦境中,地下生物是新界的产物,那是不是说明,其实末日并没有真正到来过,而是我们,来到了末日,所有人,都在梦里,所以这一切才这么毫无规律可言。
脸贴在冰冷的地上,寒气直进我的脑中,我爬起来,宛如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手脚麻木,一动就能听见骨头的抱怨。这是……我曾走过的那条公路,前后和后方都是一望无尽,公路两旁是耸入云间的大山,缠满了绿藤,满山的树,青翠欲滴,冷风吹得我直发抖,上次我身边还有一个叶枳闫,这次,却只有我一人……等等,叶枳闫说不定也只是一个虚构的存在。
我抱住自己,不停地哈气,摩擦着手掌,实在是太冷了,必须要前进了,可是,我看着重新被绿藤缠在山脚的门,陷入了迷茫,该朝哪边走呢,算了,不管是哪边,走吧,打定主意,我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开始移动。刚开始,什么都没有,可是天色渐渐变暗,慢慢的,前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随着我的前进,越来越清晰……是一间普通的两层民房,它镶嵌在山里,屋里闪着暖黄的光亮,看起来就很温暖,我站在窗外,屋里空无一人,桌上布着热腾腾的饭菜,我饥饿的肚子适时的叫了起来,我咽了咽口水,来到门前,敲了敲门。
“有人在么?”无人回应,门却自己朝里打开了,我迟疑着,屋外愈加冰冷的空气,几乎要冻伤了我的心肺,我哈着气颤抖着,不敢轻举妄动。
“请问,有人在家么?”我加大了声音朝屋里喊道,依旧没有应答。暖气在开门的那一瞬就向我扑来,与我身后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身体不自觉的动了。
恍惚间,野兽的吼叫声唤醒了我,收回抬在半空中的脚,差点,我就一脚踏进了这间可怕的小屋。无人诡异的山间公路,嵌入山里的温暖小屋,还有随时可能出现的猛兽,相比而言,小屋里的安逸更让我心慌,我后退了几步,这间民房就像是大山张开的嘴,算了,还是继续前进吧。
转身的一刹那,我似乎看到房里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如果我转头了,那我就会看到那些绿藤活了过来,几根粗壮的藤曼互相交缠,把民房又吞回了山里,可是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晚间忽起的雾,这场雾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也是,没有什么是按我心意来的。
气温更低了,加上雾气晕湿了我的衣服,冷风吹来,就更加冷了,我神情又开始恍惚了,不出意外的,我看见了另一栋建筑,是一家医院,叫什么来着……我走近一看,噢杏灵医院。
我瞬间清醒,杏灵医院?同样的,医院的大门是封闭着的,我手贱的摸了一下门,果不其然,门又开了,只是这次,里面是一片漆黑,根本就什么都看不见,我果断地选择扭头就走,手上没有手电筒之类的可以用来照明的东西,而且现在的我似乎与常人无异,无法夜视,进去相当于找死,虽然在外面也一样,因为天已经黑了,只有凄惨的月光还坚挺着,我的选择依旧是继续前进。
这次,我回头看了,可是那间医院还是突兀的立在那儿,挡住了大半的路,我晃了晃脑袋,清醒点。没走多久,我看见了一间别墅,这不是我呆过的那间么!我对这间别墅印象特别深,因为我在外面看过它的全貌,难道说……
我跑了起来,把别墅远远抛在后面,接下来我看见的,是未来基地的大门,它仍然是嵌在山里,那么下面的,就应该是我的学校了,为了证实我的猜想,我继续跑着,看见的虽然不是我的学校,却也接近了。
很好,我呆过的所有地方,基地、停车场、超市……如走马观花般出现在我眼前,我甚至看见了我的学校,我平时乘坐的公交车和我的家,最后,我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新界的门前,这里是这条公路的起点也是终点。
所以,那时灵魂出窍的我根本就没有回到身体里,而是来到这里,并且被困住了,那些熟悉的人和物不过是现世,还有我的记忆的投影。
江生有句话倒是说对了,只要开门,我就能回到现实,喘着气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看着头顶的圆月,近在咫尺,稀薄的雾气里弥漫着绝望的味道。
我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