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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雍城的郊祀未完,就传来皇太后召见的口谕,刘安向皇帝告假后,连夜赶回长安。次日一早,携女儿赴长乐宫谒见。宫门下车后,由宦者迎至太后所居的长信殿,他要女儿等在外面,自己入殿后急趋数步,伏地顿首请安。

“臣淮南王刘安再拜顿首,愿皇太后福寿安康,长乐无极!”

“皇太后为淮南王起!”一旁的大长秋高声赞礼。

“都是本家的至戚,又亲上加亲,就莫拘礼啦!王爷请起。”王娡一面起身还礼,一面示意侍女们为淮南王看坐。她没有穿着正式的礼服,而是淡妆素裹,身披一袭月白色的锦袍。

刘安抬起头,只见面前端坐着五六位丽人。居中而坐的那个年纪较长,体态丰腴,笑容可掬的女人,应该就是皇太后了。皇太后接见外臣,为何不穿朝服?侍坐于殿中的女子,为何也多是淡妆素裹?思忖间,他猛然想起,远嫁匈奴的南宫公主就是太后的次女,她的死讯传来京师还没几日,太后素装,为的是还在女儿的丧期。

“这位是陈皇后,王爷也是初见吧?”王娡指了指身旁的年轻女人,女人容颜妍丽,身着天青色的织锦缣袍,可面孔看上去冷冷的,一副心思很重的模样。这就是当年喧阗众口,天子欲以金屋贮之的陈阿娇了。

“臣淮南王刘安再拜顿首,恭祝皇后华颜永驻,长乐未央。”

“皇后为淮南王起!”大长秋再次高声赞礼。

陈娇躬了躬身,算是还了礼。她的烦恼,刘安心知肚明。

“余下的都是晚辈,就莫拘礼了。大丫头是阳信长公主,嫁到平阳侯曹家,都称她平阳公主。小的是隆虑公主,嫁给了馆陶长公主的儿子。”王娡冲侍坐于身后的两个女儿摆摆头道:“平阳、隆虑,过来见过你王叔。”

平阳长公主长于阿娇,体态略显丰腴;隆虑个子较矮,与阿娇年纪相仿。若论容貌,两人与阿娇相去甚远,但皇家贵胄,自不乏富贵骄人的气质。

王娡拍拍身旁另一位妇人的手,笑道:“这位,就是王爷的亲家,修成君金俗,是皇帝和平阳他们的大姊。”妇人略近中年,体态丰腴,妆画得很浓。她笑吟吟地望着刘安,促膝向前,揖手为礼。妇人身着黑色织锦深衣,簪珥流光,全然是命妇入朝时的装束。看得出,对今日的相亲,她看得很重。

这位修成君,是太后与前夫所生的女儿,并非皇家的血胤。可仗着太后的威势,全无上下尊卑,竟与身为诸侯王的他揖手为礼。刘安心里不快,可面上纹丝不露,还是揖手还了礼。

“王爷,不,亲家!”妇人满面喜色,拍打着双膝,咯咯笑出了声。“她舅爷给拉拨的这头婚事,太后与我这个为娘的,打心里头满意,管谁都说是天作之合呢!”女人很张扬,谈笑无所顾忌,太后想必是很宠她。

她一把拽过身后的女儿,推到刘安面前,“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何况咱家阿娥不丑呢!你害的甚羞?快见过你公公。”又附在刘安耳旁道:“丫头随我的姓,叫金娥。”

刘安细看那女子,相貌平平,迎回去作淮南国的太子妃,儿子肯定不会喜欢。可木已成舟,反悔不得了。他从怀中取出一束帛卷,递给修成君,是夫家纳彩[33]的礼单。

修成君看过礼单,交给王娡,喜滋滋地说道:“亲家南面为王,阿娥嫁过去,享福是一定的,咱们娘家脸面上也光彩。咱家也不弱,阿娥好歹是皇帝的外甥!迎亲时,太后和皇帝都会陪送大笔的嫁妆,太后说是不?”

王娡颔首道:“那是自然。这么些孙女里,孤最疼的就是阿娥。嫁过去,王爷要厚待她。”

刘安赔笑道:“那是当然。”

“太后,舅老爷到了。”一个侍女匆匆进殿禀报。话音未落,田蚡已大步跨进正殿,身后还跟着一女一男两个人。刘安看过去,女的,是女儿刘陵;男的则衣饰华贵,像是贵戚出身的公子哥。刘安正思忖着怎样向太后引见女儿,田蚡的到场,恰逢其时。

“谈婚论嫁,父母之命而外,缺不得媒妁之言。今日议亲,不等我这个媒人到场,忒不像话啦。”田蚡昂首阔步,大咧咧地与众人见礼。正待为刘陵引见,一眼看到刘安,蹙眉道:“王爷可真是的,既带女儿过来,为甚不进殿请安,叫她孤零零等在外面,真是让人心疼。”

“此次入朝,这孩子非缠着跟来。老臣原想,带她进京见识见识也好。只是在淮南娇纵惯了,怕坏了宫中的规矩,所以没带她进来。阿陵,还不快给太后、皇后和各位公主请安!”

刘陵黑瀑似的秀发如丝般光亮,一袭藕色薄丝绣袍,使得款款前行的她,愈发娇小婀娜。众人几乎从第一眼起,就都喜欢上了她。在她身上,依稀可见自己少女时代的影子。

睽睽众目之下,刘陵落落大方,行礼如仪,有份超乎年龄的成熟。王娡拉住她的手,上下端详,赞道:“南国的女儿到底不同!人水灵,又不小家子气。谁说咱不懂规矩?”她斜睨着田蚡身后的青年,笑道:“要说没规矩的,是我这个野马似的外孙,阿仲,还不给淮南王行礼!”

那青年笑笑,朝刘安揖揖手,算是见礼,一双眼睛却只盯在刘陵身上。刘安早听说太后有个外孙,绰号修成子仲,依仗外家的权势在京城横行不法,看他行事的派头,可证传言不虚。

“阿菱?是菱角的菱字么?”一直无语的陈娇,忽然发问。

“是‘青青陵上柏’的陵字。”

“哦,你读过乐府的歌诗?”随口就能引用乐府歌辞作答,这孩子不但模样好,人也聪慧,陈娇不由得刮目相看,从心里喜欢上了她。

“读过一些,是父王布置的功课。”

“嗯!都说淮南王学问大,养出的闺女也是冰雪聪明,不知哪家有福气,能娶了去做媳妇。”刘陵进止有序,对答得体。王娡也很满意,笑吟吟地问刘安:“这丫头多大啦,及笄了么?”

刘安点了点头。“今年才满十五。”

“寻婆家了么?”王娡问道。

“还没有,他娘只此一女,舍不得,想多留她几年。”

“唉!女大不中留,早晚还不得嫁人?孤倒可以在长安为这丫头寻一头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王爷意下如何?”

“这……这要待老臣回去与她娘商议后再定。况且她兄长的婚事还没有办,哪里轮得到她。”

“也是,长幼得有序不是?”王娡颔首道。

修成子仲不知何时绕到母亲身旁,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金俗连连点头,喜不自胜。她又附到王娡耳边低语了一阵。王娡看了眼刘安,含笑不语。

“亲家,”金俗看了眼刘陵,指着金仲,喜滋滋地对刘安说道:“我就这一个宝贝儿子,亲家也就一个宝贝闺女。我有个主意,包亲家你满意。咱们索性两好做一好,我闺女嫁过去,王爷的闺女嫁过来。这样亲上加亲,咱们可就成了对头的亲家!”

这女人真是得陇望蜀,匪夷所思!刘安呆呆地愣在那里,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女儿是他的心尖子,怎可许给金仲这种纨绔子!若一口回绝,则一定会拂逆太后……以后的事情,他不敢再想。他低头不语,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厌恶之情,思索转圜的办法。

“辈分怕是对不上吧。”一直冷眼旁观的陈娇,忽然淡淡地插了一句。

“怎么?”金俗不满地看着她。

陈娇扬眉对视,毫不示弱,她根本看不起这种平民出身的暴发户。“论辈分,我们还要喊淮南王叔父,阿陵与你我平辈,金仲的辈分更低,难道侄儿娶姨娘为妇不成?传出去,皇家丢不起这个人。”

“照你的说法,阿娥的婚事岂非也不合适?”金俗恶狠狠地盯着陈娇。

“夫家辈分高些,说得过去,我没说不合适,你用不着红头涨脸。”陈娇冷冷地看着金俗,一脸的不屑。

王娡沉下了脸,“辈分?好,就说这辈分!修成君年长于你,论辈分你和皇上还要称她大姊,你就用这种口气对她!”

陈娇的脸也渐渐红了起来。“我是大汉的皇后,领袖六宫,对一个命妇,不成还要低声下气!”

“你是皇后?孤还是皇太后呢!今日家人聚会,你摆的甚架子!”

“正是家人聚会,我才实话直说,给她提个醒,她却恼了。有甚可恼的?我说的不对么!”无视太后的恼怒,陈娇仍不甘示弱。太后与皇后起了冲突,一种紧张倏然而生,人人屏息敛容,大殿中静得怕人。

“太后,意见既由我而生,小女子能不能讲几句?”一直静观着的刘陵开了口。王娡点了点头。

刘陵看着金俗,指着金仲,笑吟吟地问道:“夫人的意思,是要小女子嫁给这个人么?”

“对,对,就是他。”

“我的夫婿,自要当我之意。这个人,我是不会嫁的。”

“怎么?”

刘陵转向父亲,大声道:“父王,这就是那日在东市与女儿争买獒犬的人呐!一看就是个衣轻裘、乘肥马的膏粱子弟。这样的人,女儿不嫁。”

太后与修成君本已气急败坏,女儿再火上浇油,局面将不可收拾。刘安一急,高声呵斥道:“你莫胡言乱语,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了你!马上给我退下去!”

刘陵冲父亲做了个鬼脸,嫣然一笑道:“退下就退下呗,干吗那么大声。可父王得答应女儿去看未央宫,这皇宫大内真是好大好大呐!”小儿女之态,天真毕露,众人不觉莞尔。

“放肆!皇宫大内是你随便进出的?”刘安佯怒,见到太后的面色有所缓和,揖手赔笑道:“小孩子不懂规矩,老臣管教无方,太后、修成君莫与她一般见识。”

王娡已然冷静了下来,当着这么多人与媳妇争吵,失的是自己的身份。于是大度地说:“王爷莫怪她,小孩子哪个好奇心不重?阿陵既愿意来大内,就给她办个门籍,时常出入就是了。”

对气头上的意气用事,陈娇也心生悔意。太后心机很深,睚眦必报,得罪了就很难化解……她不敢再想下去。太后所言,正是个机会,于是起身告退,笑道:“翁主既想去未央宫,就随我一同回宫便了。门籍的事,媳妇会按母后的吩咐,交代人去办。”又对刘安道:“王叔尽管在此议婚,阿陵我会派人送她回去的。”说罢拉起刘陵,扬长而去。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金俗恨声道:“娘,她这不光是冲着我和仲儿,也是冲着太后你的。”

王娡不置可否地笑笑,怨愤之气,却并未稍减。她没有当年太皇太后那种权威与霸气,儿子处处防她干政,未尝不是由此。不然,皇后又怎敢当面顶撞,给她难堪!这种隐痛,已折磨她多年。她终于承认,即使贵为皇太后,宫中的人事,也还是要处之以自己一贯的阴柔。老子不也认为,柔弱胜刚强么?!金俗说的对,陈娇对她的藐视,也含着对自己早年身世的鄙视。金俗虽非皇家的血胤,却是自己的骨血。这鄙视仿佛无声的嘲笑,令她恨之入骨。你以为皇后就了不得了?笑话!摆设而已。作为过来人,个中三昧,她一清二楚。何况陈娇还没有子嗣,皇后之位,又能坐多久呢?她会琢磨出个周全的法子,叫她落入圈套,再收紧绳索,慢慢地收拾她,让她生不如死。想到这里,她无声地笑了。

适才的冲突,令刘安如芒刺在背。搅进这样一场是非之中不是件好事,还是早些离开,置身事外为好。刘安向田蚡使了个眼色,田蚡一笑,打哈哈道:“一家子人,好容易凑到一起相个亲,吵吵个甚!”他凑到王娡身边,低声道:“大姊,阿娥的婚事既定,两家人也见了面,余下的事情,交给我这个媒人办就可以了。阿陵、阿仲年少,婚事晚些再议也罢,事缓则圜嘛。再者,王爷就这么个女儿,也真得回去与王后商议后才能定夺,咱们也得容王爷个工夫不是?”

王娡颔首。此刻,她的心思全在陈娇身上,对眼前的事情已兴趣索然。又客套了几句,便要众人退下,只留下大女儿陪她说话。

见母亲郁闷不乐,平阳劝解道:“阿娇从小惯出来的脾性,得理不让人,母后莫与她一般见识。她这脾性,四面树敌,早晚会吃大亏,那时她哭都来不及的。”

“娘哪里是同她赌气?我知道,她怀不上个儿子,心里一直不痛快。自己的肚皮不争气,可也用不着拿你大姊出气呀!我忧心的是,阿彻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有个儿子。没有皇嗣,这根基就不稳,那么些个刘姓的诸侯,哪个不存觊觎之心?皇后怕的是失宠,我忧心的是阿彻呀!”

平阳心里也着了急,“阿娇生不了,可后宫里有的是宫人,也都怀不上。娘,我怕像我家那死鬼一样,这毛病,是出在阿彻身上!”

“不会。”王娡想起了大萍,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平阳,娘问你件事,你给娘说实话。都说你在曹家征歌选舞,使钱如流水,果真如此么?”王娡话题一转,扯到了平阳身上。

平阳脸一红,略停片刻道:“曹家是万户侯,有的是钱,不用又待怎的?”

“你行事不检,平阳侯他不晓得么?”

“晓得了又如何?”提起曹寿,平阳满腹委屈。曹家是汉初开国大功臣曹参之后,到了曹寿这一代,几代的养尊处优,曹家子弟的体质却孱弱下来,曹寿更是先天阴痿,行不得人道。平阳在曹家等于是守活寡。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也没有一儿半女。曹寿愧对妻子,常常避到自己的封地——平阳去。久之,不甘寂寞的平阳开始自己找乐子。她征选了大批歌姬舞伎,聘请了名师教练。家中每日丝竹高张,笙歌不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不久,便有种种闲话传出,说是她有不止一个男宠。

这些事情王娡早有耳闻,可她能体会女儿的苦楚,一直放任不管。之所以今日方才问起,当然别有肚肠。

“你莫只顾着自己乐,你是老大,要为娘分忧,为你兄弟分忧。”王娡的语气严重了起来。

“分忧?”

“对,分忧!”

“分甚忧?”

“自然是皇嗣之忧。”

“女儿不明白,如何做方能为母后与阿彻分忧?”

“你选来的歌伎、舞伎中,有无出色的?”

“当然,可说是个个出色。”

“那么有无宜子之相呢?”王娡急切地问。相法,女人面丰耳阔,三停匀称,印堂饱满者,为宜子之相。

平阳明白了,“这我倒没有在意。母后的意思,是要选几个女人送进宫里?”

“不,不是送到宫里来,而是养在你那里。”

送给皇帝的女人,却要养在自己府中,平阳纳闷道:“为甚?”

“送进来过得了阿娇那一关么!”

平阳猛然间心如明镜。皇后主管后宫,宫人录籍,嫔妃进御,她都能管到。阿娇目前最忧心的,就是有哪个女人在她之前有孕生子,那样就会从根本上动摇她的皇后之位。为此她会不遗余力地防止其他女人得到皇帝的宠幸。进宫的新人,不要说面君,怕是一进去就会被禁闭在永巷,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不进宫见不到皇上,也是枉然。”平阳有些泄气。

“不然。邀皇帝到你府上游宴,姊弟亲情,再自然不过的。在那里把事情办了,生米煮成了熟饭,阿娇纵恼,也无可奈何了!”

想到阿娇气得发疯的样子,母女二人不由得大笑起来。

田蚡随刘安去了淮南王府,诸侯王在长安都有自己的府邸,以待进京朝请时驻跸之用。协商过迎聘的细节,刘安设宴尽主人之谊。酒过半酣,叹道:“皇后无嗣,已自处于危疑之地,不自克制,反而意气用事,冲撞太后,危矣!”

田蚡呷了口酒,满脸的不屑,“还不是出身贵盛给害的!处处拔尖使性,从小惯成的娇狂脾性,改是改不过来的。可风水轮流转不是?太后换了王家!没了太皇太后,窦家算个甚?就是刘嫖见了咱也得低首下心。不能生养的女人,如同不能下蛋的鸡,她还狂得个甚?也不想想,这皇后的架子,她还能端几时?笑话!”

刘安的想法却不同。不能生养的皇后,会千方百计地阻止其他宫人生养,她若能坐稳皇后之位,皇帝就难有皇嗣。这不正是自己的机会么。好在皇后与阿陵投缘,要告诉阿陵,两宫之争,她应暗中帮助皇后。

田蚡的骄狂,亦不在阿娇之下,身居高位,不知守拙,亦不免步他人后尘。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正该借此点拨,要他心知警惕。

于是面色凝重地叹口气道:“富贵而骄,自遗其咎。这居安思危的道理,放在谁身上都是一样的。君侯要警惕啊!”

“你这话甚意思?”

“此次雍城的郊祀,皇帝召老臣作陪。言语之间,对君侯,对朝政,似多有不满。君侯要当心呢。”

刘安语气严重,田蚡一惊,酒意下去不少,连连追问,皇帝都对他说了些什么。

“皇上说,朝中暮气重,要冲一冲。”

这话,田蚡也听到过。皇帝无非嫌他把持人事,要再征贤良文学之士,引进新人。“还说了甚?”

“君侯到灞上迎我,越俎代庖了太常的职事,皇帝疑心你交通诸侯呢。”

交通诸侯乃图谋不轨的罪名,田蚡一惊,背上已是冷汗涔涔,顿时酒意全无,急问:“王爷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自然是为君侯遮掩,说你为太后分劳,为金娥提亲呗。皇帝看来也体会了你的苦心,才没有追究。所以,公事而外,你我今后的来往真要小心了。”

“看来,皇帝是真对我有成见了!”田蚡叹了口气,满面忧容。

“皇帝未必有甚成见。即使有成见,又从何发生?君侯身居相位,参与密勿,难道就从无反省?以老臣观察,皇帝欲作大有为之君,却每每受阻于君侯与大臣们,志不得申。你们这是在批逆鳞,很危险!”

“皇帝好大喜功,今日要伐匈奴,明日欲经营西南夷,兵凶战危,事关社稷苍生,为大臣者难道听之任之,由着他的性子不成?”田蚡颇不服气。

“可也不能硬顶。圣人言枉则直,曲则全,君侯莫如顺着来,以柔克刚。事不可行,定会碰壁,碰了壁皇帝自然回头。”

“嗨……”田蚡长叹一声,嗒然若丧。“我早觉出今上心有不惬,与我疏远多了。若非太后在那里,我这丞相之位难保,做一日算一日吧。”

“君侯莫消沉,以老臣观察,尚有转机。”

“怎的?”田蚡精神一振。

“此番郊祀,老臣觉出皇帝颇好神仙之事。”

“神仙之事?”田蚡颇感吃惊。

“对,神仙之事。斋戒无事,今上召吾等闲话,详问此事,一直谈到深夜,意犹未尽。寻访神仙,求道长生,君侯于这上面投其所好,下些功夫,应该可以讨得皇帝的欢心。”

田蚡又犯开了愁,“可去哪里找那神仙与长生之药呢?”

“寡人的宾客中有人识得一人,长年在齐鲁山中修炼,据说已得道成仙。你可派人带上他,一道赴山东,应该可以访得到。”

“好!就这么办。访到后,吾当驷马安车迎来长安,举荐给天子。”田蚡兴奋至极,拊掌大呼。

刘安摇首沉吟道:“不可!今上乃雄猜之主,君侯如此,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那该怎么办?望王爷有以教我。”

“君侯可将其招纳府中,待以上宾之礼,大宴宾朋,为之延誉。用不了许久,消息就会传到宫里,皇帝一定会问起此事。此时举荐,时机最好。”

田蚡大喜,称谢不止。于是重开酒宴,佐以女乐,直至日晡,方才散席。刘安送至大门,田蚡已醺醺然,被侍从扶上马车,正待离去,却猛然睁开了眼。

“说了那么多,那神仙姓甚名谁,王爷知道么?”

“李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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