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欣苗知道自己酝酿的这两通话句句诛心,妥妥卡到点上了,像石天骄这种没分量的话就没怼骂的必要了,要是一句都不放的死磕,跟不懂得见好就收、死缠烂打的蠢蛋有啥区别?
转身就绕到美人榻后面,毫不迟疑地从小门掀帘出去了,面露笑容地款款走向石夫人鞠礼。
四个婢奴相随而行,谁也不在偏屋多逗留。
身后纱幔落下,隔断了一屋子被啪啪打了脸的蜜汁傲娇,徒留一个勾心斗角惨败的破落战场。
方欣苗心里有数,内屋的那几个女人都要体面、讲规矩,并且深受封建社会阶级制和严重的男尊女卑风气所束缚,石慷和石亦兖在厅上坐着,对于她们而言,就是“当家的在议事”,是重要的、无传唤不可轻易打扰的。
她是个正受宠的将过门新妇,有石亦兖全权宠着,家里上下都要留意几分她的喜怒,连石夫人现在都要对她谦让两分,况且刚才的传唤也是让她先到偏屋拜见婶母、后到正厅见叔父的,并不违礼制。
而王氏作为老爷的妾室,本就没有上正厅的资格,定然是不敢追上来的,石天骄是个庶出小姐,又是个丧夫守寡、养在娘家的,更不必说,这三人最多躲在里面咬牙切齿、哭哭唧唧一番。
只是方欣苗并未因这局让她驳了上风就觉得心中得意,反倒有一丝逃脱的庆幸。
石夫人端坐在上位,满面祥和地让方欣苗坐到石亦兖身旁,示意他二人对面的一个魁梧胖子,软声道:“还未见过你叔父吧?”
石慷穿着件丝绸印花袍子,硕大的身躯窝在太师椅里,腰臀上一块块不甘寂寞的肥肉都从椅缝里往外挤着,像个大号的减压捏捏球,笑眯眯的大胖脸把两只眼睛挤得就剩两条小细缝,布满疙瘩的下巴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看着都有点替他担心吃饭的卫生问题。
方欣苗起身,朝石慷鞠了一礼,柔声喊道:“叔父。”
石慷朝方欣苗挥了挥他的大肉手,示意免礼,继而笑眯眯地道:“你是第一次见我,我却是看着你长大的,打这趟回来,倒是出落的越发标致了。兖儿有福气,终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同是两口子,石慷这一张嘴,说话明显比里头那个翁氏好听多了。
方欣苗笑盈盈回道:“多是家里成全、长辈疼惜,才给了仙姝这般贵重的荣耀。”这口说话的腔调模仿的应该还不错吧?
石亦兖回头望着方欣苗,眼神里尽是柔情蜜意,那表情分明就是个小迷弟在疯狂给她点赞。
方欣苗看着他的一脸温柔,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石亦兖看自己的眼神也是很爱了,这种含嘴里怕化了、捧手里怕飞了的溺宠,实在有点叫她虚不受补啊,可惜了云仙姝死的早,你俩终究还是有缘无份……
石夫人道:“如今外头势局紧张,流寇肆虐,婚丧嫁娶大多不敢太过张扬,府里头是按礼数都做周全了的,只是这外头……就怕无端被匪贼盯上,趁乱打劫,所以也不好张灯结彩。仙姝你本也是家里的,轿子从后院小门到前院大门绕一圈,就不过前门街市了,进得府里,其他规矩都照常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