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社位于百里云梦泽之上,一孤岛伶仃。岛上屋斋,青瓦淡墨,飞鸿落花,极具侘寂空灵之禅意。
一女子娉婷袅娜,着一身轻粉,颇有几分在人间看不到的仙气。
她柔声对着木桥上的沈渡年倾身行礼道“公子,风令主在大厅等您。”
寒烟社之下有四令,分别为“风令”、“雨令”、“花令”、“月令”。
这寒烟社之所以在武林之中出众,并不是因为它的门派如何规矩森严,如何威威气派。
而是寒烟社成员,来自各处,互不相识,如非必要不会见面。
小到贩夫走卒,大到朝廷重臣,都有寒烟社的成员。成员互不相识,擦肩而过也不知对方是何人何派。
就像是这四个令主,只有沈渡年知道他们是谁,在哪里。目前,唯一被江湖人较为熟悉的是风令主,林支穹。
他曾不属于武盟,不属于别门别派,是皇帝的贴身侍卫。双刀使得奕奕生风,虽年近中年,但却像是二十多的人一般神采奕奕。
沈渡年是风雅之人,却少了几分人间烟火气,近不得;
林支穹是温润之人,虽杀人如麻,却察觉不到半分杀气;
仿佛在与林支穹的一言一语中,他会找到一个让人不知不觉死去的方法,曾目睹过他杀人的那些人,都说,他是玉面修罗。
在提起林支穹这位玉面修罗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想到与他截然相反的那位“花令”令主,谷筠北。有人说,花令主是位女子名为“谷筠蓓”,还有人说是为男子。
无论看法如何不同,只一点大家都认同,林支穹是脾气出奇的好,谷君北脾气是意料之中的差。
相传某次任务,就因为助手晚放了一阵毒烟,花令主就把助手踢到毒烟之中,让助手和那些人一起命丧黄泉。
这些大家都是私底下讨论,毕竟谁都不敢真正招惹花令主。
花令主一手悬壶济世,没有救不活的人;一手绵里藏针,没有毒不死的人;
曾经有位仰慕他的社员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对他提出了矛盾问题,问他能不能解了自己下的毒。
这位令主脾气突然有了耐心,让这位等等。笑的春风荡漾离开,第二日那女孩便暴毙了。
自此以后,谷筠北的名号就为春风不度,纵然是你春风吹的人心神荡漾,在花令主这里管你男女,便让它成为落秋枯叶。
剩余两位令主,神秘的不知半点消息。
不过,雨令主最为大家津津乐道,只因这位每年在沈渡年生辰都会松开各色珠宝,羡煞旁人。
至于那位月令主,只存在口口相传之中。
粉衣女子见沈渡年走神,又开口提醒“社长,风令主还在等着。”
被她柔声唤回的沈渡年嗯的应了“锁香,明日你生辰,去库房里挑件喜欢的拿去吧。”
锁香低头行礼“谢社长。”说罢便跟在沈渡年身后,一同去了大厅。
厅内升起的袅袅雾气,染的人身上都有了香气。幸好。这香气不腻,淡雅中窥得几分书香的意味。
二人一见面都是相对行礼,在寒烟社,沈渡年尊重林支穹。
锁香上了上好的茶,沈渡年端在手心汲得点点温热,长睫至眼尾氤氲一片。
林支穹扫了一眼他,只道这人像是位贵公子,不像是位比他还狠绝的一社之长。
“风令主,劳烦你一路奔波而来,沈某着实过意不去。可寒烟社这事儿,若无风令主出手,这寒烟社的招牌便要砸在手里了。”沈渡年面容哂着笑,看得林支穹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便直接问“既是难事,社长何必接了下来,万一我也失了手,在江湖上便成了笑话。”
沈渡年一口一口抿着热茶,听得他句句为自己留了退路,便信口开河胡乱捏造“这生意,是雨令主接的。你也知……拿人手短。”
这句话噎的林支穹无话可说,寒烟社许多开销都是雨令主一人担了起来。林支穹主管寒烟社的刺杀人员,全是靠着雨令主支撑开销。
这把雨令主搬了出来,林支穹便没有了再说其他的理由。便直接问了“什么任务。”
“护一人。”沈渡年淡淡道,锁香把他空了的茶盏端了下去,离开了大厅。
“何人?”
“武盟周家家主。周衎。”
听了人名,林支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单凭斩三千,武林之中哪个敢动他,他又何须他人护佑。
这时林支穹心中有了猜测,是朝廷的人想要杀周衎。能步步紧逼到如此地步,只有行梅卫能做到。
林支穹垂眸盯着端起的茶盏,本是平静的水面,因为他微微颤抖的手有了波澜。
沈渡年起身走向他,将茶盏接了过来“久了,味道差了些,让锁香再为你换一杯。”
“何时启程。”
沈渡年回答“即刻启程,祁阳城。”
林支穹起身理着久坐褶皱的衣摆道“这茶,等我回来再喝。”
沈渡年一行礼“我会让雨令主暗中助你,护你周全。”
林支穹道谢,便离开了寒烟社,踏上了去往祁阳城的道路。
锁香从门外进来,无奈道“社长又拿雨令主说事儿,他知道了定然又要恼火。”
沈渡年轻笑“不差这一次了。”
在沈渡年刚回寒烟社,叶星落的信便也到了。她信中言明,与周衎三月约定,让他助她保住周衎性命。
能做的,他都做了。沈渡年突然一阵咳嗽,嘴角挂了一丝暗红血丝,锁香拿出手帕双手递过去。她耐心询问道“可需花令主前来?”
“不必,他在某处游山玩水,若唤他前来,扰了他的兴致,必定免不了闹得翻天覆地。”
这话……颇有道理。锁香扶着沈渡年回房休息,一沾枕他便睡了。只不过,睡的仍然是不安稳,呓语连连。
锁香退了出去,守在门外。明月当空,她凝视一块晕染开的黄色光芒,双手合十跪了下来。
“望……沈……沈渡年长命百岁。”
沈渡年中了毒,自五年前就有了的毒,也是这世间谷筠北唯一解不开的毒,他是谷筠北救不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