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掩木门忽而又被风吹开,黄沙之中缓缓走来一人,发色半白三十出头的模样。
一手在身前,一手背在身后。
夏空绵的杀气是故意为之,真的恨透了步炜才会如此。而来者,是杀人如麻的郑巡,无需只言片语,光是看到他的影子,便让人望而生畏。
天煞门的半块站牌,是以他的狠毒立起来的,早年林支穹和他打过交道。天煞门的死侍与寒烟社刺客的一场博弈,林支穹以略微优势赢了郑巡。
那之后,郑巡便把那一批他精心培养的死侍全都杀了,不留废物。
林支穹用人心来保证刺客对其忠心,郑巡只管用暴力,无人敢不服从。
他的声音粗糙,像是重伤了嗓子,果然仔细看来他脖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割喉所致也不过如此。他道“回去。”
夏空绵攥紧拳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郑巡蹙眉“我何时教过你如此赶尽杀绝了?”
这句话和周衎认知出现了偏差,那传闻中的郑巡,不讲道理的一个人,和面前这个教导夏空绵的男人完全对不上。
夏空绵咬牙,倔强转过头不去看他,良久才开口“我一定要找到步炜,杀了他。”
郑巡走至她身边“整日喊打喊杀,又叫门内哪个带歪了?阿云河?”
她哼了一声掐腰“他才没时间带我,这几日脚不沾地忙着娶亲。”
“回去吧。”郑巡耐心说道,余光一瞥便见到了被缠绕住的斩三千,虽然包裹严实,但是气息依稀可感。
这样的宝剑,江湖只此一把,郑巡一下子认出来他是谁。
周衎握住剑,立起身“晚辈游历江湖误入天煞门地界,明日便离开。”
郑巡上下打量他,对他也是传闻对不上本人那一类。江湖所传,武痴周衎专杀恶人,疯传他杀了多少天煞门徒,天煞门如何恐惧于他。
可周衎不曾与天煞门有何牵扯,若真杀了天煞门徒,也是郑巡本就瞧不上的混子。
一个晚辈,周衎便表明,他才不会以正邪两派划分去认人。
郑巡不讨厌这个小子,甚至比预期里还要喜欢。
见着他那把绝世好剑斩三千,心中蠢蠢欲动,郑巡自认武艺超群,在斩三千这样的宝剑下,他尤其想过过招,领教领教。
那眼神夏空绵只一扫,立马就了解到是何意,都以为她是门主之女,必然天真些。可她远远比同龄人成熟,倾身问郑巡“他是何人。”
郑巡望着他说道“周衎,武盟周家家主。”
听了身份,夏空绵目光狡黠,不动声色在脑子里过了遍关于周衎的资料,她想为郑巡暂时留住这位。
阅尽千帆事的周衎,能让他动容的会是什么?她手里能让他愿意留下来的……
“小呆子,我手里有一份沈家大火之中,沈家姑娘留下的绝笔,你在天煞门待上一月,我便给你。可好?”夏空绵曾听说沈、周两家这门婚事,是周衎求来的。
那必定对那沈家姑娘情根深种,且不论另娶他人些事儿,这曾经的情最是牵人,她有几分把握,这能留得住周衎。
郑巡突然打断想要继续讲话的夏空绵“胡言乱语些什么。”
夏空绵给他以安慰的笑意“那信是步炜房间里翻出来的,谁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然后微笑着对周衎道“小呆子,可想好了。”
“好,”周衎伸手“信。”只为了沈书鸾最后的几句话,纵然是天煞门,他也愿意待,一个月,一年都可以。
夏空绵摊手“信我怎会随身带着,自然在天煞门,你随我们回去,一个月后便给你。”
周衎毫不犹豫回答“我和你回去。”
郑巡也把她的心思猜的一清二楚,为了他,她又任性为之。
天煞门在黑夜之中明亮异常,黄沙之上拔地而起的一座城池般,宏伟壮观,一只欲飞巨鸟石雕落于铁门口。
远远的路便被明盏照的灯火通明,绵延数里,原本的天煞门并不是这样。
只因夏空绵怕黑,郑巡便为她把故作神秘的黑都掩了下去,点上三千明灯。
天煞门位于漠北,入目而视都是无边无际的黄沙,故世人给此地取名为赤沙地。
赤沙地荒凉贫瘠,可天煞门还选择在此立足,便是相中了赤沙地四处陷落的流沙,却唯有天煞门所在之处,亘古不动。
四周天然的屏障,让武盟中人入门难,更不要说想要动了灭天煞门的心思。
周衎跟在夏空绵身后,看着她蹦蹦跳跳,脚下流沙便都聚集,凝结成牢固的一条长路。
夏空绵骄傲转头“小呆子,你看,这条路厉害吗?要是没有人在前面引路,你一定会被埋进去。”
周衎认同点头,对这条路有几分兴趣“为何你能,如此。”
“这条路底下其实是阿云河做的机关,外人是过不去的。”夏空绵颇为得意,像是显摆着自己家珍宝一样。
也是此时,她脚下一滑,堪堪将跌入流沙之中。郑巡急忙伸手,奈何与夏空绵隔着一人,周衎便是没有半分犹豫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回站稳。
夏空绵小脸煞白,难堪的很。
周衎道“这阵着实厉害,就算走过,也还是变幻莫测。”
听了他这话,夏空绵的脸色稍缓,周衎为她找的台阶,不至于她太过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