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衎走了,扛下了擅自闯书房的罪名。可大家心知肚明,那人不是他。
他是在阿云河的护佑下全身而退,也是在夏空绵的请求下如此。
为此,郑巡十分不满。天煞门怎能如此由得想闯就闯,想走就走?他又该如何服众。
前脚周衎刚走,他后脚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了诛杀令“出了天煞门,杀。”
只允诺他可以离开天煞门,出了天煞门之后,那便不算违诺。
叶星落没在乎他是去是留,是生是死,陪着其他侍女一同为黎葕点了炉火,黎葕性子随和,便由得她们围炉而坐,簇拥取暖。
这天煞门的冬,比生南谷寒冷的多,黎葕这几日围起了白狐披肩,可还是鼻尖一点红。
是夜,轮到叶星落守夜,烛火亮了半宿,黎葕急声唤她。叶星落推门而入,见她坐在床上,白色里衣沾染了从鼻尖流出的大片鲜血。
“这是怎么了?”叶星落连忙帮她止血,她捂着脸说“无碍。”忙了一阵,黎葕再次躺下,脸上疲惫神色没了白日脂粉遮盖,全部显露。
生南谷里的黎葕那样活泼可爱,如今看起来像是病入膏肓的妇人。一切都是她入了天煞门开始的,越来越严重。
叶星落蹙眉低头问“你到底怎么了。”
黎葕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布满红血丝的双眸无声哭泣,她紧紧咬住唇,直至咬破。
“叶星落,你一定要得到解独活的方法。”黎葕哽咽说出她的全名,尽管她从来都没说过。
叶星落听得她此刻竟说的是这话,再细想她义无反顾嫁入天煞门,却不为阿云河冷落伤心,似乎另有所图。
她问“黎葕,你骗了我,也骗了谷筠北,对吗?”
“是。”黎葕比谷筠北还要早知道叶星落是何人,也是她把解独活的方法给了谷筠北,利用刺杀一事让叶星落从谷筠北嘴里得知解独活的方法。
为何大费周章?只因,想救沈渡年。
这是一场,只有她会死的局,从叶星落未到生南谷就已经开始的局。
鬼医说《落秋赋》能救沈渡年,可一直得不到《落秋赋》,为防止发生变故,黎葕自己做了另外的准备。
提前以爱上阿云河为借口,给他下毒,然后嫁给他,进入天煞门。黎葕可做天下至毒,也只有以黎葕自己的命做的解药能解,为了嫁给阿云河,她如今就是耗着命。
叶星落是意外,黎葕转而选择利用这个意外,用她来找解独活方法,她掩护。就像白日,她选择护着她一样。
沈渡年是什么样的人,不允许别人为他牺牲,这一切只能她自己承受。
只因……沈渡年才是那个真正让黎葕爱了的人,是寒夜里她唯一贪恋的温暖拥抱。
郑巡教夏空绵辨是非,识善恶。如同他们一般,沈渡年教会了黎葕虚度年岁里,活着的意义,那份情对黎葕来说,如他不可无。
黎葕虽年幼,可她却尝尽了世间冷暖,濒临死亡之际,那种想要见沈渡年的感受,越来越迫切。可她不能,就像……沈渡年身边那位侍女锁香,那样的人才能陪得了他。
黎葕喃喃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才刚准备创建寒烟社。而我还是江湖上被人人喊打的魔头,我麻木杀了很多人,遇见他的时候我也是打算杀了他的。可他那双眼是那么好看,我一下子就心软了。”她陷入回忆笑了
“医者不能自医。他说,替我包扎后再杀他,他最会蛊惑人心了,我便应了下来。”黎葕眼里都是爱意“他教我,原来世间的花儿的颜色是要区分的,就像味道也要有喜恶之分,人也有好人坏人。这些,生南谷从来没人告诉我。”
叶星落别过头去,黎葕拉住她的手说“我悄悄告诉你个秘密,我其实只是鬼医养的一个药人,他一点都不喜欢我,还总是打我。平时师弟不在生南谷,我都不敢踏出屋门。”
叶星落坐在床边俯身抱住她,轻轻拍打她的肩膀“我们回寒烟社去见哥哥,好不好?”
“不好,我不敢见他,一旦知道我喜欢他,他就会不理我。”黎葕合上眼“我好困,你替他抱着我睡好吗?”
“好。”
这一夜,黎葕紧躺在叶星落怀里,期间又吐了一回血,这才睡下。
天色蒙蒙发亮,门外轻轻脚步声,叶星落起身去追来者。
是一蒙面黑衣人,黑衣人是个女人,她将叶星落引至偏僻之处道“书房里果然有东西,郑巡进书房藏起了了一本天煞门的记事书。里面记载,雁归虹解独活,救的是夏空绵。”
“你近来可有在门内发现雁归虹的踪迹?”
“没有半点痕迹。”
叶星落冷笑“看来她,进了地宫。”
果然,书房里大有名堂,如此一闹,再平静也稳不住阵脚了。
只是不知,叶星落如此试探了书房,会不会让迟迟不肯露面的雁归虹察觉到什么。
“你今夜去和郑巡过几招,记得,要让他察觉到生南谷的药香,让他确定生南谷陪嫁里一定有问题。”
“是。”
黑衣人刚打算离开,叶星落犹豫唤住她“阿蓉……离开天煞门去护周衎。”
阿蓉停住脚步,两人之间一阵沉默,良久后阿蓉开口“知道了。”
周衎在叶星落心里比不上很多人,很多事,可她却不能允许他去死。他活着,才能继续背负着过去,总不至于,这世界没有人再记得沈书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