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栀子住的离他们最近,是最先听到这奇怪的声音的,似欢愉似痛苦。她虽然年纪尚小还未说亲,但小时候也是有教习嬷嬷为她们说过的,她心中烦闷吵醒了自己睡觉,耐着性子捂着耳朵翻过身接着睡,迷迷糊糊间总觉得这声音无比熟悉,是谁的呢?蓝书衣!
想到这一层,夕栀子的睡意立刻无影无踪,她腾的一下子坐了起来,套上外衫就跑了出去,一路循着声音走过去,越来越笃定这就是蓝书衣的声音,到了房前的时候,她犹豫了下。
蓝书书和莫尹鸠两人现在无非就是横亘了一个蓝书衣,所以都不痛快,可如果蓝书衣自己水性杨花,那可就怨不得旁人了。
想到这里,她一把推开房门,饶是有了心理准备,夕栀子也还是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不知所措,她看得清清楚楚,蓝书衣身下的人,分明就是,是莫尹鸠。
“不…不知廉耻!!”
她只能说完这一句就往外走,却没想到一扭头看到了只穿着中衣的蓝书书。她不知为何吓了一跳,有些心虚的叫了一句书书姐,却发现蓝书书的目光没有看她,顺着看过去发现蓝书衣一边动作一边挑衅的看着这边,目光正和蓝书书相对,那浑圆还在舞动着,她拉着身下人的大掌,露出了放荡却又痛苦的笑容。
夕栀子一下子炸开,她几乎要冲上去撕烂那个贱人的脸,却听到蓝书书微冷的声音。
“不知道是妹妹,还以为是府中下人坏了规矩,打扰了。栀子,把门关上,贸贸然闯入人家夫妻房中,实在不是你我闺阁女子应该所为。”
夕栀子虽然生气,可蓝书书已经扭头走了,她也不好说什么,愣了半晌只能憋屈的跺了下脚追上了蓝书书。
她欲言又止,气愤这会子烟儿不在,她笨嘴拙舌,印象中的蓝书书向来都是骄傲又要强的,从未见过她露出这样子无措又难过的表情。
蓝书书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她心绪繁杂如同一团乱麻,只能先低声交代:
“不要去吵醒烟儿,她身体弱,难得睡的安稳。不用担心我,我身边有一众暗卫保护,我…我先回荒域了。”
她说完就拐进了房间里,不一会就穿戴完整,吩咐过属下备了快马,本就在郊外,夜间连出城都不用烦忧,几乎是片刻之间,夕栀子就只能看到茫茫的夜色了。
她有些心疼,蓝书书这样,几乎是落荒而逃。
就在今天,她还在犹豫,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情,她和莫尹鸠,就断了缘分了。
这插曲虽然令人气愤,也不过是片刻之间,夕栀子回去以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找个人说说话,又想找个人撒撒气,可想到书书姐说的不让自己去吵醒虞陌烟,她又长叹了一口气。
最终的后果就是,她早早起来收拾好,一听到虞陌烟那边有嬷嬷丫头开了门,就兴冲冲的跑了进去。
虞陌烟还没梳头,被她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吓了一跳。
“你昨晚上做贼了?”
夕栀子憋了一晚上总算有人倾诉,语速快的虞陌烟来不及抓住其中的主要信息,等她一通说完了,她才明白过来。
回头看了看雪楹,她不动声色的微微点了下头,虞陌烟轻轻思索,看起来雪楹一大早要禀报的也是这件事。
夕栀子看起来气得够呛,虞陌烟则是冷静许多。
“你既然是第一个看见的,可有看清?床上那人,是莫大哥否?神志清醒?”
夕栀子气了一晚上,却还真没想到过这个问题。她当时冲进去一看到莫尹鸠就断定他们二人苟合,竟没注意这个。
虞陌烟拉着她坐下用膳,面上表情看起来没什么惊讶的。
她刚才吩咐了雪楹去长婴楼传信,沿路上保护着蓝书书一点,看着夕栀子气的连觉都睡不好,无奈的把筷子递给她,自己也不紧不慢地用了起来。
“没看清楚也没关系,这事情,不看原因,只看结果。他清醒,二人本就有婚约在身,不日就会成亲,只不过是干柴烈火提前做了些早晚都会发生的事情,算不得出格。今日若不是你我在此,有又谁能知道?他不清醒,也无济于事。感情的事情,最是容不得背叛的,他既然要了名誉,要了权力,受些算计也是应该的。若是蓝书衣经此一晚,有了孩子呢?即便这种事情几率很小,可若真是有了呢?书书姐是要与她共侍一夫?莫说蓝书衣现在也是蓝家嫡女,断不可能做妾,就是二人不分上下,你觉得姐妹共侍一夫,蓝叔父会同意吗?所以,不论他的意愿如何,不论他是真心还是遭了算计,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再说那些有的没的,没意思。”
夕栀子满腔只有愤怒,听她说了这一番话,才生出些怅惘来。他们几个从小就一起长大,书书姐和莫大哥几乎是金童玉女,羡煞旁人,谁能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虞陌烟似乎听到了外面有什么声响,声音冷了些:
“所以说,这就是命么!身上背负着东西,哪里就能这么随心所欲呢!一步踏错,步步是错,前路还长,往前看吧!”
莫尹鸠披头散发,听了虞陌烟的话,他踉跄着退了几步,一扭头去了书房,他太难过了,第一反应不是弥补,而是逃避。
逃避也没有用,弥补也没有用,他只是不想承认,自己失去了最爱的人。
虞陌烟和夕栀子用了早膳就打算打道回府了,虞陌烟让夕栀子先上马车,说自己忘了东西,拐回去见了蓝书衣。
她和这个人没什么恩怨,到是佩服她一手烂牌,竟也能走到今天这副局面。平心而论,她样貌不算出色,但胜在楚楚可怜,看上去没什么心机的样子,任谁看到她也不会想到,她能凭着一手好本事,拿到这么多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若不是一心吊在莫尹鸠身上,想必也是个了不起的女子。
“恭喜啊!经此一晚,你几乎是坐稳了莫家主母的地位,往后生活,也能好过许多了。”
蓝书衣咳嗽了两声,面色苍白。她先前受了伤,又折腾了整整一晚上,此刻还要强打起精神来应付醒来以后的莫尹鸠等人,实在不能算得上风光。
“公主何必笑我,我是个什么人您不知道吗?”
虞陌烟笑了笑,说的话倒像是在替她开脱:
“荒域十大家族,莫家不算实力强劲,凭你的手段,这般通天的本事,要什么男人没有啊,何必非吊死在他身上。蓝书衣,你喜欢莫大哥吧!你做的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当家主母的地位吧!先是帮莫大哥留住书书姐,取得了他的信任,又故意透露给我消息,没想到来的还有栀子,不过这正方便了你的计划。给莫大哥下了药,与他行鱼水之事,本想借我的手逼着莫大哥承认你的位置,却不想我身子虚弱昨晚根本没听到,好在还有栀子,她更直接,眼见才能为实,若不是她,只怕你还得拖着这幅病体主动下床开门,让书书姐看见里面躺的是谁,是与不是?”
蓝书衣低着头,虞陌烟看不清她的神情。
“我特意避开栀子回来找你,不是为了奚落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若真是喜欢莫大哥,这幅样子可不行啊!”
蓝书衣皱着眉抬起头,有些诧异:
“你跟姐姐关系这么好,我抢了她的男人,你居然在这里跟我说这些?你不恨我?”
虞陌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展颜笑了许久才正色道:
“抢了她的男人?蓝书衣,你要知道,若是书书姐有心跟你抢,你万般做不到今晚的事。可你我都清楚,能抢走的,便不是好的。莫大哥在地位和女人之间选择了前者,谁都不能说他错了,你,不过是恰好利用了这一点而已。你若是聪明,就该知道,书书姐的今日,必定会是你的明日,今天莫大哥放弃书书姐的时候还会痛苦,会犹豫,他日若是放弃你的时候呢?你猜,他会不会有片刻的想到你们之间的感情呢?你步步为营,为了得到他可以不择手段,可日后,你真的能好过吗?”
虞陌烟说完就抬腿离开,夕栀子抱怨了半天她来得太晚,她只能笑着解释不知道东西掉在哪里了,所以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
她回去就病了。
当然不是真的病了。
云纪棠之前给她开的药,喝了以后脉象混乱,像是风寒却上吐下泻,高烧不退。她本来打算拿来搏一搏皇帝的同情,为哥哥开罪,没成想哥哥毫发无损,这药就留了下来。她心知若是云纪棠是从自己这里出去的,皇帝不会重用她,所以才出此下策。
虞陌寒不知道她的动作,只当是真的病了,听了飞鸾的话,下朝之后求了皇帝,把太医院能叫来的太医都叫来了,屋外呜呜泱泱的跪了一片,低声商讨着病情,却看不出是个什么病症。
虞陌烟趴在他腰间吐得昏天黑地,药都喂不进去更别说起什么效果,他心中烦闷,告了假连早朝都不去了。这下满朝堂都知道虞陌烟病了,危在旦夕。容珏这时候站了出来,说自己前些日子曾经得了位高人,医术非凡,愿意去试试,皇帝大喜过望,赶快派了去公主府上。
云纪棠刚踏进屋子里,看着虞陌烟那个样子,一阵气血上涌,这个该死的丫头,那药给了她是让她这么用的吗?
她抱歉的对着虞陌寒笑了笑,把人翻过来准备施针。
这药是她亲手所配,自然知道药力有多凶猛,她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再遭此一击,更要雪上加霜,再想到她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己,她忍不住心里一暖,又觉得她不知轻重,哪里需要这样!
虞陌寒看着云纪棠施针,怀里的人终于不再吐了,安稳的睡了过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多谢云姑娘。”
云纪棠收了东西,叫了虞陌寒出来借一步说话,不敢隐瞒事情的原委,老老实实的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只是几分钟的时间,虞陌寒的脸色就阴沉的不像话,云纪棠暗暗心惊,他沉默着,她也不敢说话。
虞陌寒有些生气,不是气她,是气自己。若不是他在朝中处处遭人怀疑,能力有限,她何苦这般折腾自己。她对待朋友向来坦诚,知道云纪棠若是自己或者他举荐的,皇帝必然大肆赏赐却不予重用,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办法。
虞陌寒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但抬手示意了下没让她走。
“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云姑娘,怕是不久之后,就要仰仗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