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学路上,与妈妈相熟的一个妇人站在她家大门口,一看见我,便伸手拦住了我。果然,一开口就是各种‘指教’,说我腿都受伤了,还上什么学呀,说我傻,被人撞倒都不知道要赔偿,啰啰嗦嗦的说个没完。我用力闭了闭眼,睁眼望着她时,挤出了一个笑容,“阿姨,我先去上学了,一会儿该迟到了。”说着我便发动了电动。她见我这样,满脸不高兴的嘀咕着回去了。
我苦笑了一下,既然人心已朽,又何必妄图雕之。
我前脚进了教室,后脚早读铃声就响起了。米蔷往前伸了伸身子,问:“你今儿咋来这么迟呢?腿还是疼的不能走路吗?”我侧过头回了一句,“半路扔了下垃圾。”她坐好,嘟囔着扔垃圾也用不了这么久呀,我没再说什么,静静地拿出了教材和笔记本。
同学们已经开始早读了。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笔记,看的发酸了,便用手捂着揉一揉。我多希望现在能有个人来抱抱我,哪怕不说话,只要让我知道有个人陪着我便好,可我知道,没有。
这些年,我固执的推开了所有妄图闯进我生活的人,可却又渴求着他们给我带来一丝温暖,我矫情的想让人理解我尊重我,但又不想让他们了解我。或许,我也是个彻头彻尾都很可笑的人吧。
想着想着,我不禁笑了起来,真的是,好笑极了。米蔷见我突然笑了起来,卷起书戳了戳张凌渊,问:“她这是怎么了?你给她讲笑话了?还是头一次见她笑成这样。”张凌渊转过头,嘘了一声,“她想笑就让她笑吧。”我笑着笑着,心里生出了股悲凉,泪水顺着脸滑到了本子上,我拿手擦着,这是张凌渊给我的,不可以弄脏,不能把他弄脏。我看着泪水把本子上的笔迹晕染开来,慌了,擦干脸上的泪水,把笔记本拿给张凌渊看,“怎么办,脏了,怎么办…”张凌渊很快就抽出张纸巾,按压了一下晕染了的地方,“不怕,我擦干净了,它就不会脏了。”我垂下眸子,揪了揪衣服,说:“是吗?但愿吧。”
我冷静了下来,拿回笔记本,木讷的记着一条条公式。张凌渊没再说什么,下了早读,他拿着我的水杯,帮我接了水,放到我桌子上,就出去了。
中午在食堂吃了饭,去宿舍小憩了一会儿,心情差不多就稳定了下来。回到教室时,张凌渊竟然也在,他没有回去吗?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桌子太低了,他便垫了几本书。身上盖着薄外套,头朝向我这边,他也不嫌晒么,我看着他好看的眉眼,也朝向他趴在了桌子上,我低声说道,“谢谢你,刚刚没有问我原因。”
他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眉毛纠结在了一起,我抬头看了看四周,趁没人注意,轻轻的抚平了他紧皱的眉头,他嘟囔了一句,将脸转向了地面。
我坐了一会儿,起身准备去医务室换药,刚站起,张凌渊醒了过来。他刚醒来,很显然是懵圈了,他看了我一眼,问:“你去哪啊?”本就低沉的嗓音带着股沙哑,性感极了。我答道:“去医务室换一下药。”他听了立马起身,说“我陪你去。”我刚想说不用了,便听见他低咒了一句,剁了跺脚,对我说:“脚麻了,你等我缓一下。”难得见他这样慌乱,我不禁笑了起来。他看着我的笑靥,也笑着揉了揉我的头。
我勾着他胳膊,往医务室走着,他时不时得侧头看我一眼,我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最近压力太大了,所以今上午情绪有点失控。吓到你们了吧,现在已经没事了,发泄出来就好多了。”说完,张凌渊拿开了我勾着他胳膊的手,我莫名奇妙的看着他,刚想问他怎么了,谁知他一把将我搂在了怀里,轻声说:“上午就想这么做了。”我伸手搂住他,他的怀抱很有安全感,我感受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温暖,这一刻,我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见他还没打算松手,便拍了拍他的背,说“热。”他这才放开我,拉着我继续往医务室走。我看着他,觉得我们之间似乎有什么变了,但又什么都没有改变。
到了医务室,还是昨天的那个老师,我有些好奇,没多想,便问道:“老师,医务室就您一个人吗?”那个老师似乎有些惊讶,笑着说:“不是,我们有两个人,她去吃饭了。我的包扎技术难道不好吗?”我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容易产生歧义,我连忙摇着头,说:“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是这两回都是您帮我包扎的,都没见您休息,所以有些好奇,不好意思。”那个老师冁然一笑,“小姑娘,别紧张,我就是逗逗你。”张凌渊在旁边哑然失笑,我瞪了他一眼,耳朵染上了红晕。
我们回去时,正好在楼道里碰见米蔷,她手里提着个纸袋,眼睛滴溜溜的在我们身上打转,看了一会儿,问:“你们两个背着我去哪了?”张凌渊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说:“什么时候,去哪儿都需要向你报备了。”米蔷立马怂了,悄声道:“我这不是关心一下您嘛。”说着话,就走到了教室门口。
刚一坐下,米蔷就叫我转过去。她从那个纸袋里拿出了个透明盒子,盒子里装着六个抹茶味的马卡龙,她把盒子递给我,说:“这是我妈做的,你尝尝,都是给你的,我在家里已经吃过了。你要是想给张凌渊尝尝,我倒是也不拦着,可能会有些小吃醋吧,不过我想你这个无情的女人应该也不会在乎我。”说着还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我被她逗得乐了,她看见我笑了,才认真的对我说道:“润雪,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别憋在心里,朋友就是用来倾诉的,不是只能和你分享好事。”我点了点头,看着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他们,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晚上回家,我站在村口,看着堆成了山的垃圾,听着街上难听的辱骂,想着漠不关心的妈妈,又一次想逃离这里。可我也不是小孩儿了,知道离家出走的后果,那不是现在的我承受得了的,深深地无力感包裹着我,我颓然的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