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到了韩国故地,帅军攻下了十几座城池。
由于韩国地处中原腹地,全境无险可守,加之又邻近关中,是进入的咸阳门户,对大秦来说,其重要性可想而知。韩地是绝对不容有失的,一但失去韩地,就意味着咸阳门户大开,各地义军可畅通无阻地兵临函谷关下。
因此,赵高征发了大量秦军,誓言要守住颍川。
在这样的形势下,张良率领的韩军和秦军处于反复的争夺拉锯战中。
今天刚夺下的城池,没过几天又被增援的秦军重新拿回去。
让张良伤心的是,好友韩春在一次攻取韩国故都阳翟的战斗中,不幸被流矢射中,以身殉国。
在和韩王韩成相处的这几个月里,张良渐渐认识到:韩成生性怯弱,目光短浅,做事优柔寡断,曾几次贻误战机,不是一个能成大气的人。
韩成也觉得自己是王族后裔,高高在上,对战士生死不闻不问,尤其是对韩春殉国的这件事上,让张良寒心。
韩春死后,张良觐见韩王提出追封他为复国忠烈侯。
韩成冷冷地说道:“人都死了,还封他干嘛?再说,将士死于战场,不是应该的吗?”
听韩成这么一说,张良的心凉了半截。
他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于是失望地退了出去。
张良私下和几个别将厚葬了韩春,然后他拿出自己全部的俸禄抚衅韩春家人,并交待其家人说:“韩王对韩春的殉国深表痛惜,这是他给你们的抚慰金,希望你们收下。”
韩春家人接过抚慰金,悲泣的同时,对韩王感恩戴德。
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其实这钱不是韩王给的,而是张良自掏腰包。
张良示意手下不准说。
鉴于韩王的软弱、自私和无能,他渐渐地谋生了离开韩王的想法,心里越来越想去辅佐刘邦。
张良多次向韩王进谏:“大王,我们应该拿下轩辕险道,以险道为依托,站稳脚跟,然后再向西收复韩国故地,不可一味冒进。”
“韩司徒,这你就不懂了,兵以奇袭制胜。我们就是要趁敌人刚来,他们还很疲惫的时候,杀它个措手不及。”韩王说道。
张良冷笑了一下,说:“秦兵势大,加上后方又大量增援,兵锋正锐,何来疲弊?这你完全是一厢情愿的臆想。我们一味冒进,队伍会越打越少。不如以轩辕险道为依托,站稳脚跟后,再步步为营收复韩地。这样稳妥得多。”
韩王不听劝,他可不想进深山老林打游击,心想:“山里条件艰苦,哪有这一马平川的平原好。”
结果秦军后来先到,牢牢控制了轩辕险道,并以险道为依托,打得韩军节节败退。由于近来战事不利,事情繁杂,加之心情郁闷,张良眼圈黑了,人瘦得像一根木棍似的。
一天傍晚,队伍安顿下来后,张良独自一人登上一个小山头。
站在山头,他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夜空繁星点点,西方的火星跃过地平线,熠熠发光,正悄无声息地向北方斗柄靠近。
张良心想:“火星历来是战祸的象征,如今光亮比平时亮了几倍,其运行轨迹渐渐偏向北方。难道北方会有一场大战?听闻章邯率秦军团团围住了赵军,看来大战是在所难免了。”
他低头向远处望去,草地在晚风的吹拂下,起起伏伏,如波浪一般。张良一下感觉整个人似乎置身大海之中,眼前波涛汹涌,不见尽头……
他拔出剑,起舞低沉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火,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讌,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凤鸟南飞。
梧桐凋零,何枝可依?
梧桐凋零,何枝可依……
剑舞完,感觉有些力乏,于是收好剑,一个人默默回到军营。
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八月,中秋月圆之夜,秦将章邯趁楚军骄傲自满,率军攻打定陶项梁,史称:“定陶之战”。
秦军趁楚军懈怠,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偷袭楚军。为了不让士兵发出声音,章邯下令:先锋部队每人嘴里含一根小木棍。
在夜色的掩护下,先锋部队偷偷摸进楚军军营,进行暗杀、放火,许多士兵在睡梦中就被秦军结果了。
随后,一个个营帐起火,楚军陷入一片混乱,接着章邯率大部队趁乱进攻。
当时,秋高气爽,气候干燥,火借风势,越烧越大。不一会儿,整个楚军军营就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喊声,杀声,痛苦声,此起彼伏,如雷震天。
火光照亮了整个定陶夜空……
慌乱中,项梁大怒,骑上马,率领卫兵和秦军断兵相接。韩信跟随在项梁左右,一路冲锋陷阵,击杀数百十人。
秦军人多势重,混乱之中,项梁好不容易聚集了剩下的楚军,形成了方阵。
情况十万火急,韩信对项梁说:“将军先撤,我殿后,向南撤退到外黄,项羽、刘邦在外黄。”
项梁环视了整个站场一周,见楚军士兵伤的伤、亡的亡、逃的逃,十万人马,不到一个时辰,就只剩下这么两三千人了。
兵败如山倒,绝望瞬间充斥着他的内心!
项梁双眼含泪,悲痛说道:“当初该听你的话,现在后悔都来不急了!”
韩信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将军别气馁!只要撤退到外黄,再回到彭城,以砀山为依托,砀山道险足以自守,我们还能东山再起!”
项梁慷慨道:“男子汉大丈夫当血洒战场!自我起兵以来,从未退缩。如今几万兄弟,只剩我回去,我有何面目见他们的父母妻子?还有何德何能再做大将军?你回去吧,把这把匕首交给我侄儿项羽,让他替我报仇!”
说完从身上解下一把金色的匕首递给韩信。
韩信接过匕首,答应道:“臣一定送到。”
项梁对全体将士大声喊道:“兄弟们,愿意走的跟韩信走,愿意留下和我拼死一战!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就算楚国男人快绝种了,让秦国灭亡的也一定是咱们楚国!”
话音一落,大家站在原地不动,没有一个人愿意和韩信撤退。
项梁见大家都不愿走,继续喊道:“是我让韩信回去的,让他把我世代家传的匕首带给我侄儿项羽,不能让这亡秦的匕首落在秦军手里,要让这匕首世代相传下去,匕首在,亡秦可待!”说完,项梁双眼流泪。
他看了看大家,继续道:“家有老母又没有兄弟姐妹的,给我站出来!”
这时有几十个人默默站了出来,项梁对他们说道:“我现在下最后一道军令,命令你们和韩信一同回去!”
那几十个人不舍地齐声说道:“谨遵大将军令!大将军保重!”
这时,项梁用剑拍打马背,吼道:“兄弟们!跟我冲!”说完,两千多人蜂拥而下,冲向秦军……
韩信带着剩下的几十人,从小路向外黄撤退。
由于人数差距太大,项梁所带的两千多人很快被秦军吞噬,消失在一片黑色的海洋之中。
项梁力战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