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伯回到军营,急忙去见项羽。
走进营帐一看,炉火烧得正旺,一壶酒温在火炉上面的釜里,正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旁边桌上整齐的摆放着处理过的军情竹简。
项羽见叔叔深夜前来,略有些吃惊,见他胡子眉毛上沾满了冰花,连忙说道:“叔叔快坐。”
项伯在火炉旁坐下,项羽拿起酒壶,倒了一杯温酒给他,说:“快些喝了,御御寒气,有啥急事非得跑一趟,怎不叫下人传话?”
项伯接着酒,大大地饮了一口,赞道:“这酒够劲!”
然后放下酒杯问道:“营内到处杀牛宰羊,明日真的要向霸上进军?”
“是的,这有什么问题吗?”项羽说。
项伯往火炉里加了一块干柴,说:“不妥,千万不能急躁行事!”
项羽有些困惑,平日自己杀伐决断,叔叔从来不说什么,今日怎么了?问道:“您这样说,因为什么呢?”
项伯回道:“我刚从霸上回来。”
项羽有些惊讶:“你深夜到霸上去干什么?”
项伯道:“我听说你要攻打刘邦,张良在刘邦军中,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去叫他赶快离开,更想争取他到我们这边来,因为张良的确是个非常难得的人才。”
“你说的就是那个在博浪沙刺杀秦始皇的义士吗?”项羽问。
“是的。”项伯点头道。
项羽倒了一杯酒,自己喝了一口,说:“他能刺杀始皇,的确胆识过人,刺杀不成,还能全身而退,谋略也不一般。他如果跟你来了,我一定要重用他,他来了吗?”
项伯回道:“没有来,不过,我摸清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情况。”
“什么情况?”项羽有些意外。
“我发现你误解了沛公,其实他并不想与你作对。”项伯肯定地说道。
项羽有些不信,说:“何以见得?”
项伯回道:“他并不是曹无伤向你说的那样,人家并没有抢掠财宝,也没有入宫称王,反倒是那个曹无伤,我觉得他像挑拨离间,引起兄弟相残的卑鄙小人。”
项羽道:“我也不相信曹无伤的话,只不过有个内应又有什么不好呢?我认为,刘邦不进宫称王,不抢掠美女珍宝,而还军霸上,这恰恰说明了他有野心。”
“刘邦先入关,我们才如此轻松的进来,途中没有遇到秦军。如今,人家有如此大的功劳,现在反而去攻打他。有功而被诛杀,会让天下人笑话我们的;再说,刘邦本无反心,他不住皇宫,还军霸上,就是为了等待我们,如此忠心,不如善待他。现在我们去诛杀有功之人,背后其他各路诸侯义军会怎么说我们?会指着我们的背脊骨说我们是不义之徒。侄儿,如果你连一个小小的刘邦都容不下,何以能容下天下?大王您号令天下,马上就要分封诸侯了,在这节骨眼上,不能让人家说闲话,懂吗?”项伯慷慨道。
项羽没说话,在他心里完全没把一个小小的刘邦放在眼里,秦朝几十万精锐都被自己干掉了,难道还怕他刘邦十万乌合之众不成。
项伯继续说道:“楚怀王虽然有名无实,但他目前还是义军的共主。我们擅权杀有功之人,失信于天下,今后谁还会听你的号令?切莫目光短浅,因小失大啊。”
最后这一点,倒是触及到了项羽的心事。近来他正想召集诸侯,重新分封,以确定自己的霸主地位。
现在如果把刘邦杀了,诸侯们肯定会说闲话,会不服。叔叔说得还是有道理的,一个小小的刘邦,纵然有野心,量他也起不了多大风浪。等他以后有什么不轨,再名正言顺地杀掉也不迟。于是,项羽答应了项伯的请求,暂时按兵不动。
风云变幻的形势再次让刘邦躲过了一劫,正如张良所预料的那样,向项羽称臣,服软。项羽讲义气,爱名声,听长辈的话,一定会打消攻击他的念头。
刘邦就像一只刺猬,之所以能虎口脱险,是因为咬了它,会伤了牙,又没多少肉,还惹一身臭气,何苦呢?
项羽心里盘算着,自己成了霸主后,再慢慢收拾他也不迟,何必急在这时。
第二天一早,天气晴朗,一轮红日冉冉从东边升起,气温回暖,金灿灿的阳光将昨夜的寒冷一扫而光。
刘邦带着百余来人,骑着马一路风尘仆仆地朝新丰鸿门楚军驻地奔去。
路上刘邦调侃道:“今天我们是明知山有虎,便向虎山行,是死是活只有天知道了!”
张良回道:“沛公不必担心,臣昨夜占了一卦,为震卦。临危不乱,震为雷,两震相叠,亨通畅达,利建侯,有惊而无险,吉!”
对易经占卜一类,刘邦可谓完全不懂,听张良说有惊而无险,心里稍加安慰。
晨时刚过,众人来到楚军军营,进入军门后,在卫兵的指引下一行人朝项羽大帐走去。
在通往大帐的道路两旁,两边整齐地站着威武持戟的卫士。
进入中军大帐,项羽坐在上面,刘邦向前大声拜谢道:“臣与将军您浴血奋战攻打秦军,将军在河北奋战,我在河南周旋,完全没有想到,臣能先入关破秦,这全是将军您的功劳啊,因为将军您吸引了秦军主力。将军功高盖世,震烁古今,另人仰慕。今天又见到将军,倍感欣慰。一定是有小人之言,让我和大将军产生了误会。”
项羽道:“这是沛公你左司马说的,不然,我也不会这样。”
刘邦一听是自己部下曹无伤卖主求荣,心里恨得牙痒痒的,此时不便表露,随即镇静了下来。
项羽留下沛公喝酒,项羽、项伯坐在上面,面朝东方。下面安排了两排桌子,中间空出了三米宽,五米长的行道。
古时候的桌子比较矮,菜品摆在桌上,人跪着席地而坐。
项羽的义父范增面朝南方坐,沛公面朝北方坐,张良在旁侍候,陪坐在刘邦旁。
席间,范增几次给项羽递眼色,项羽装作没看见,他三次拿出身上佩戴的玉块暗示项羽,项羽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