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太监昌平奉赵高之命,深夜来到丞相李斯住处,假传始皇口谕:“皇帝陛下让丞相您速速进宫。”
李斯不知始皇已驾崩,心里纳闷:“陛下怎么这么晚了还要见我,这两天皇上病情反复,莫不是有什么大事要交代?”想到这里,急忙穿上官服,随内侍向沙丘皇帝的行宫走去。
路上,李斯问内侍昌平:“昌公公,今晚皇上身体可曾不适?”
昌平略一迟疑,随口说道:“跟平常一样,我们走快点吧,别让陛下等急了。”于是二人加快了步伐。
来到行宫偏殿,昌平让李斯坐下,说:“丞相大人,您稍等,我这就去禀告陛下一声。”
“烦劳公公了。”李斯拜谢道。
内侍太监昌平走后,中车府令赵高就带着两名卫士来了。
两人寒暄过后,赵高故意痛哭流涕地对李斯说:“皇帝陛下就在刚刚驾崩了。”
李斯大惊,不敢相信的耳朵,问:“你刚才说什么?”
赵高擦了擦眼泪,重复道:“陛下就在刚刚驾崩了。”
闻此消息,李斯如同晴天霹雳,双腿一软,一下跪在地上,哭泣道:“陛下,你怎么就先去了呢,丢下老臣一个人,这该如何是好?”心里纳闷:“陛下正值壮年,近来身体虽有不适,但也不至于死得这么突然啊?”
想到前几天始皇突然遣返了护卫自己的蒙毅将军回边关,再看看眼前这两个卫士,一团疑云从他心底升起。
但是回过头来一想,凭自己多年来对赵高的了解,他纵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加害皇帝。
这时,一个画面突然闪现在李斯的脑海里,自己曾看到陛下吃一种红色的药丸,叫曰“仙药”,难道是那“仙药”要了始皇的命?
那么这卫士呢?做何解释,难不成赵高要夺权,想到这里,李斯心里一颤。
以李斯从政多年的警觉,他一下明白了赵高所图,也明白了陛下为啥几天前遣返上卿蒙毅回边关统领三十万大军。也许陛下几天前就感觉到了自己大限将至,所以让蒙毅去辅佐公子扶苏。三十万大秦精锐,再加蒙氏集团的辅佐,足以确保公子扶苏登上大位。
看来陛下如此安排,是不想让自己再继续当大秦的丞相了,想到这里,李斯悲痛之余,顿感有些失望。
自己为相二十余年,原来陛下对自己还是有所顾虑的。
始皇精心布局,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自己死得这么突然,赵高并没有把遗诏交付给使者。
赵高接着说道:“陛下驾崩,赐给长子扶苏遗诏,命他到咸阳来主持丧礼,并立他为继承人。诏书未送,陛下就去世了,现在除了你、我和胡亥以及几个内侍太监外,没有人知道始皇驾崩这事。皇帝符玺和赐给长子的诏书现在都在胡亥手里,立谁为太子不过是你我一句话而已,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李斯听了,义正言辞地说道:“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亡国之语,废立之事不是做为人臣所应当议论的!”
赵高冷笑了一下,说:“现在是非常时候,如果做对了,富贵荣华可保;如果做错了,沦为阶下囚,身首异处也未可知。丞相大人,您自己估计一下,您和蒙恬相比,谁更有本事?谁的功劳更大?谁谋略更深远?天下百姓更拥戴谁?与长子扶苏的关系谁更好?”
李斯想了想,说:“在这五个方面我都不如蒙恬,但你为什么说话这么尖酸呢?”
赵高:“我本是一个宦官的奴仆,有幸能凭借熟悉狱法文书进入秦宫,到现在已管事二十多年。据臣所知,自秦商鞅变法以来,还未曾见过丞相功臣有封爵而又传给下一代的,他们都是以被杀告终。皇帝有二十多个儿子,这些都是您所知道的。长子扶苏刚毅而且勇武,信任人而又善于激励士人,即位之后一定会用蒙恬担任丞相,很显然,您最终也是不能怀揣通侯之印退职还乡。我受皇帝之命教育胡亥,让他学习法律已经有好几年了,还没见过他有什么错误。他慈悲仁爱,诚实厚道,轻视钱财,尊重士人,聪明大度,礼贤下士,在秦始皇的儿子中,没人能赶得上他,他可以立为继承人。您考虑一下再决定吧。”
李斯道:“您还是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去吧,我李斯只执行皇帝的遗诏,生死由命,有什么可考虑决定的?”
赵高:“祸可为富,富可为祸,祸富相依;安可为危,危可为安,安危系于一念,如果不早做决定,怎么算得上审时度势呢?”
李斯:“我本是上蔡街巷里的平民百姓,承蒙皇帝提拔,让我担任丞相,封为通侯,子孙都得到尊贵的地位和优厚的待遇,所以皇帝才把国家安危存亡的重任交给我,我又怎么能辜负了他的重托呢?忠臣不避死,孝子不害亲,为人臣者当各守其职,请您不要再说了,不要让我李斯犯下不可饶恕的错。”
赵高:“我听说圣人并不循规蹈矩,而是顺势而为,看到现象就能知道本质,窥一斑而知全豹,我们周围的事物本处于发展变化之中,没有任何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如今天下的权力和命运都掌握在胡亥手里,他对于皇位是志在必得的。你想想,您能阻止胡亥吗?玉玺和遗诏都在他手里,他是可以以谋逆之罪要了您命。秋霜降者草花落,水摇动者万物作,这是自然界的必然结果,您若不从,就会跟这窗前秋霜中枯萎的花草一样。丞相您从政多年,不会连这点都没看到吧?”
李斯道:“我听说晋易太子,三世不安;齐桓兄弟争位,身死为戮;纣杀忠臣,不听劝谏,国为丘墟,社稷灭亡。此三者皆谋逆,宗庙不血食。我李斯还有起码的良知,安可助纣为虐?!”
赵高提高了声音,说:“上下齐心协力,事业可以长久;内外配合如一,就不会有什么差错。您听从我的计策,就会封侯,并世代相传,现在放弃这个机会而不听从我的意见,一定会祸及子孙,子孙若被屠戮,足以令人寒心。善于谋划、相机而动的人是能够转祸为福的,您仔细想想该怎么办吧?”
李斯沉默:“胡亥玉玺遗诏在手,又有中车府令赵高从旁协助,他们控制了卫队,封锁了始皇死讯,目前形势自己是斗不过他们的。如果不从,他们一定会大开杀戒,自己死不要紧,可别连累了子孙。”
思前想后,李斯仰天长叹,挥泪道:“哎!遭逢巨变,既然不能以死尽忠,就只有委屈求全了。”
于是李斯依从了赵高。
赵高便回报胡亥,胡亥大喜,问:“你是怎么说服丞相的?”
赵高回答说:“我是奉太子您的命令去通知丞相李斯的,他不敢不服从你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