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腿子从未见他对自己发如此大的火,一时怔住。
“老子警告你,以后在也不准背着老子跑出来!”他依旧吼着,吼完混不在意的擦了擦额上的血,疼的咝咝声,一把拽住他胳膊便往家的方向去:“走,回家给你煮饭去,出来一天也饿了吧。”
“小公子……”天色很暗,只有他身上被鲜血染红的地方触目惊心,狗腿子视线不禁模糊了。
顾西辞边走边啐骂,突然猛得一下将他背到自己身上,感觉到他的挣动后没好气的骂:“给老子安静点!”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腿走时间长了会疼才如此,狗腿子心里那块冰似乎渐融,伏在他背上在没有说话,泪水流了一脸。
春暖花开的时候,京城总会有文人比赛。
所谓文人,也不过和一年一度的殿试差不多,只不过这文人比赛相对而言自由得多,也没有什么规矩束缚。
参赛人都会在一个名为文曲星的桥上,或作词,或吟诗,或出对子。无比热闹。
丫头跟在砚十三身边看花了眼,不时推她惊喜道:“哇,那个不是名满京城的四大才子吗?果然各各英俊非凡!”
砚十三轻轻瞥了了眼,告诉她:“所谓京城四大才子,不过是依附各家的权势,并无真才实学。”
“哦?”丫头一脸迷惑。
砚十三正欲继续跟她解释,忽看见远远的一艘画舫朝此而来,顿时,她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光亮。朝丫头耳边说了几句。
丫头却是满脸抗拒:“不要。我不想跟他说话。”她口中的他是指阿牛,至从二人事隔一年,他又千里迢迢从烟花镇赶到京城后,她心里似赌气一样不在理他,每每看见他都视若无睹。
“我叫你去,你就必须去!事关重大,你耍什么小性子?”砚十三声音蓦地沉下,目光凌凌。吓得丫头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立刻转身,此刻,岸上恰好也传来君无言温雅的声音。
“今日乃一年一度的文人比赛。皇上亦亲临到此,谁若能答上皇上所出的对子便可登船与他共进午膳。”
此言一出,整个桥上的文人墨客全部沸腾了,骚动着。个个争先恐后想要夺得头筹。砚十三站在拥挤的人群后静静看着停在河岸边的画舫,感受到有个目光掠过自己,知道是他,她亦懒得看,直到实在是被那目光粘得心里发慌,这才抬头,却发现君无言并未看自己,那么刚刚那个看着自己的人又是谁呢?
君无言环视了众文人一眼,尔后沉吟道:“今日规则是,在我说出此对的上句,谁能紧接着说出下一句便可上船。”他刚说完,下面起了一起哄然声。
“就说是刚说出来,也要容人想一想吧?”
“就是吧……况且是皇上出的,肯定很难……”
几乎有大半的人丧失了信心,君无言淡淡笑着,忽念道:“七鸭浮塘,数数数三双一只。”
刚念完场上一片骚动,所有书生都在绞尽脑汁的想出下一句对子,然,人群中却只听到一个清清朗朗的女声响起:“尺鱼跃水,量量量九寸十分。”
“哇……”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全部回首,目光聚集在那站在最后面的人身上,白衣清绝,姿容飒飒。只一眼便让人觉得恍若天人。
君无言唇上的笑深了些,不待他开口船内忽传出一男子低沉动听的声音:“稻草捆秧娘揽子”。
“竹担挑笋父背儿。”砚十三只略微想了一下便脱口而出,引得周围阵阵叫好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个个热血沸腾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听着。
船上继续传出声音:“一县好山留客住,五溪秋水为君清。”
“进退一身关社稷,英灵千古镇湖山。”
“好!”周围文人墨客们用力鼓掌。声响如雷。
此时,垂在船边的帘子已经微微挑起一角,仍能看到那手白皙似玉,传出如弦音还动人的声音:“海到无边天作岸。”
“山登绝顶我为峰。”这一句说得颇具气势。砚十三一身白衣清涓,似山巅之雪,清华骄傲。
这一次,不在等其它人鼓掌,坐在船舱内的那人首先开口叫好,伴着鼓掌声:“好一个山登绝顶我为峰。平仄、对仗都很工整、和谐,意境更佳。”
君无言听到此时,方微微一笑,目视砚十三:“恭喜阁下,荣获与皇上共用午膳之荣。”其它人也输得心服口输,都羡慕嫉妒的看着她。
然,砚十三却一动不动,仍站在原地。
船内人不等君无言问,便道:“怎么,你不愿?”
“禀皇上。草民手中现有冤案要报。”砚十三说完不待那人赞同,便当着现下所有人面前字字铿锵有力道:“现任皇太傅路文,仗势欺人,残杀随身侍从良一,可怜良一年仅十六,上有老母,下有身怀六甲的妻子。老母得知儿子被杀悲从中来气绝身亡,妻则伤心过度导致难产,现在家不成家,还被路文逼迫离开京城前往荒凉的北原。还请皇上做主!”
一提起这些事,原本沉寂下来的人面面相觑,发出惊讶声。现场反应比之前对对子更加轰动。
“天,这不是数月前我所看到贴满大街小巷上的那个冤案吗?”底下人已在议论。
砚十三直立着身子,这件事发生已有半年,她一直隐忍至今是为了提前做好一切准备,无后顾之忧。
这半年来她没有停止写冤案,并让阿牛和丫头分头贴满整个京城所有房屋,因为路文的势力太大,如果公然与他对抗无疑以卵击石。所以她先将暗自将此消息放出去,让所有人对他心生不满。
同时,她表面上亦与路文夫人继续来往,套取消息,而阿牛和丫头也在她的分派下继续。
所有表面上的风平浪静都只是为了降低路文的警惕,让他放松,然后找准机会一击致命!
潜伏了半年,准备了半年,终于等出了皇上,等到了今日。
外面喧哗许久,船内缓缓传出一个听似漫不经心却透着凌厉的声音:“路文乃二朝太傅,为人沉冤固然无错,倘若错怪路太傅,你如何谢罪?”
“甘愿以死。”她跪下,每字每句都掷地有声。
“沉冤!沉冤!沉冤!沉冤!”所有人岸上高声吼着,情绪激动,他们本是凡夫俗子,纵使天大的冤案也不能如何,但今日遇到皇上,无论如何他们都要站出来。
君无言唇边浮现几不可见的笑,瞬间平复,走进船内。
“皇上……”
皇少卿面无表情,只淡淡瞥他一眼:“忍了半年才告御状,这一次,你是想将他置于死地么?”
“微臣不敢。”君无言躬身,面上表情淡淡:“臣亦不知今日会冒出此事,若皇上不愿解决,不如由臣出面将之驱散……”
“哼!”皇少卿冷哼一声,拧紧眉:“都闹到这份上,朕能置之不理么?”说罢,甩甩衣袖,起身:“上大理寺,通知六部会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