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玩看见对面的人们将头低得更低了,有的人甚至还害怕得瑟瑟发抖,他不禁看向了赵铃,认真地问道:“谁给铃儿讲的皇帝都很凶?”
赵铃见自己父皇很感兴趣,便自豪地说道:“当然是林先生啊,铃儿最近在学习始皇帝,先生说始皇帝喜欢杀人,动不动就杀很多人,流很多血,后来先生还讲了李斯,临近下课,先生又说了唐朝房谋杜断的典故,说朝廷就得需要曹大人这样公正严明的人。”
林先生,名路深,云梦人,鄂州林家旁系子孙,是去年的一个头魁。但此人脾气古怪,只爱书本,不求名利。
因此曾经有人这样质问他,林大人,既然你淡泊名利,那你为什么要考科举呢?
哪知道林路深也是个率真之人,他直接道:林某从来没考过科举,只是想亲自体验一下,看看科举是否真的如众人所言,难如上青天。
林路深此话一出,朝堂上下,不少人责其猖狂,桀骜不驯。但赵玩到觉得这个人极有个性,而且这性格和夏薇到有几分相像。
林路深本来拒不从官,但因曾受过郑太后恩惠,于是在郑贵妃的请求中留在了国子监,为赵铃开蒙。
“林先生学识的确深厚,铃儿要好好跟着先生学。”赵玩斜眼扫过底下颤抖得更厉害的人,点了点头。
“父皇,林先生前段时间还给铃儿讲了历下夏小姐的故事,讲了九岁的夏小姐救济灾民的事。”赵铃突然小脑瓜转得飞快,大声说道:“父皇,要不让那些现在诬告曹大人的人去治水治旱吧?夏小姐九岁就做这些事了,父皇的臣子们比夏小姐大肯定能做好这事。”
“嗯?”赵玩惊讶地看着自己女儿。
“这样他们就不会闲着没事,去诬告别人了,治水治旱都是为国家尽心尽力的事,总比在人背后做些小人做的事好吧。”
“铃儿这么小就心怀百姓了,有夏小姐风范啊。”赵玩大笑道。
赵铃也大笑道:“林先生说要把铃儿教育成,像夏小姐那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高位者一片欢声笑语,但这室内的下位者们,心中却越来越怕,越来越心惊胆战。
他们各怀鬼胎,各显神通,有的人见风使舵,而有的人誓要在这件事中吃一口肉喝一口汤。
赵玩又问道:“林先生可还教了什么?”
“其他到没多说,只是林先生让铃儿自己去看完璧归赵这个故事,并让铃儿下节课给他讲这个故事。”
“铃儿可有看这个故事?”
“还没看。”说完,赵铃看着自己父亲,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脸也越来越红。
“铃儿既然还不知道完璧归赵,那那铃儿总知道始皇帝怎么杀了那么多人吧?”
“先生说,其一主要是始皇帝一统六合时,不断征战;其次就是焚书坑儒,杀害丹师;最后就是大兴土木,修建阿房宫、秦皇陵以及长城。”
赵玩点头称赞,又问道:“既然说征战,那哪个皇帝为了一统天下不四处征战呢?”
赵铃想了想,发现自己父亲说得极对。
赵玩又道:“汉武帝不也广修上林苑吗?为什么后人对其的评价就和始皇帝不一样呢?”
赵铃天真地说道:“因为汉朝没有二世而亡啊!”说完又补充道:“但在评论功绩时,众人依旧对始皇帝跟赞美一些。”
赵玩听此,欣慰的揉了揉赵玲的脑袋,“铃儿真是聪明!”
尽管高位者此时正言笑晏晏地和自己女儿交谈,但御书房依旧寒风阵阵。即使是在阳光明媚的外面,紫云也冷得感到后背发凉。紫云本来想去看看今日的冰是不是用多了,但她没去,因为她瞥见郑贵妃来了。
她快步向郑贵妃走去,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郑如初看着正跪在外面的自己女儿的侍从,问道:“紫云姑娘,这是怎么了?”
“侍从们犯了些事,陛下罚他们跪在外面。”
郑如初见侍从们虽然跪着,但也没有暴晒在太阳下,于是也替他们说话,只是微微笑着,看着紫云道:“既然若此,那就劳烦姑娘看着点了。”
紫云屈身行了一礼笑着领命。
郑如初站在树荫才,撇了眼静悄悄的大殿,询问道:“陛下可在忙着?”
“陛下正在和参政们讨论政事呢。”
“公主可还在里吗?”
“陛下今日心情不爽快,公主正陪着呢。”
“陛下既然在处理政务,公主也找着了,那本宫就回钟粹宫了,等会公主出来,你们就将她送回来吧。”
紫云看了眼御书房,缓缓说道:“娘娘请留步,奴婢先去帮您通报一声吧。”
郑如初看着面前漂亮却又沉稳的女子,美目中流露了点点疑惑。
紫云向贵妃娘娘施了一礼,边走向了御书房。紫云站在御书房门前,突然觉得今天的门特别的高大威严,忍着御书房里刺骨的寒意,紫云走到皇帝面前,屈身行礼,“陛下,贵妃娘娘过来了。”
“宣进来吧。”
坐在下首的阁老徐闻脸色一变,但老狐狸立马又恢复平静,不动声色地品着手中的茶。
紫云离开御书房,走到郑如初面前,行礼道,“娘娘请进。”
郑如初心中大惊,这御书房从来是不准后妃进入的,可今日却向她打开了大门,郑如初不禁美目低垂来掩饰自己的神思,缓步走进了御书房。
此时,已经做好糕点的紫雾等在御书房门外,以柱子做掩护,偷偷地从纱窗中看见里面人满为患,一面庆幸自己吩咐御厨做得多,一面又揣着心,不敢进去。
伴君如伴虎,紫雾缩了缩脑袋,她决定不进去了,等紫云出来让紫云送进去。因为她自认为自己胆小,受不住里面的胆战心惊的气氛。
紫云见紫雾在门外张望,便招呼她把东西送进来,紫雾咽了口口水,招呼宫女,小心翼翼地把吃食端进去了,见贵妃正在里面说话,紫雾又下令先等着。
郑贵妃缓缓走近御书房,见状,给皇帝行了一个万福礼,“陛下,妾实在不该进御书房来,但是铃儿这个调皮鬼趁妾不注意,又偷跑过来了,妾来接铃儿回钟粹宫。”
“嗯,如初派个女官过来把铃儿接回去就可以了,切莫四处走动了。”赵玩关怀地说道。前段时间太医已经确诊贵妃有喜了,但宫中近日事多,事多多乱事。
郑贵妃听此,又看了眼正坐在皇帝怀里,晃着两条小短腿的赵玲,笑而不语。
赵铃嘟嘴气呼呼地看着自己父皇,心中痛恨自己父皇过河拆桥,含怨无比的跟着自己母妃离开了。
见贵妃离开,紫雾行了礼,赶紧让人把东西端了进来,先在皇帝的身边每样放了一碟,随机又在坐着的阁老身边的小桌上放了几碟,剩下的全放在一旁的桌上了,做好后,又带着宫女们行礼退下了。
赵玩随意挑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口感不错。放下糕点,紫云连忙将手绢递给皇帝,皇帝满意的擦了擦嘴角和手指,将手绢还给了紫云,挑眉看着下自己对面的群臣,开口问道:“可整理好了?”
底下人低着头,瑟瑟发抖,缄默无声。
赵玩用右手食指和中指拈着一个奏折,面无表情地问道:“谁人奏折最多?”
一小吏抖着身子,回答道:“礼部尚书周大人和察院监察御史李大人上书最多。”
赵玩轻轻地“嗯”了一声,语调悠扬又婉转,左手的食指在御桌上敲了两下,思索了片刻,说道:“李大人年迈不宜远行,周大人母亲近日卧病在床需要侍疾,还有谁?”
“中书舍人郭大人和鸿胪寺卿方大人。”
赵玩听后,心中一片算计,中书舍人郭旭东是王在仁一手提拔的,鸿胪寺卿方言希却是中立派,至少目前他不曾与任何人交往过密。
“郭大人和方大人都是公正严明之人,暂定他俩人吧。”说完,赵玩笑着说:“各位大人都是弘股之臣,今日实在辛苦了,紫云再去备点热茶,让各位大臣吃点糕点喝点茶水吧。”
“谢主隆恩。”众人心中纷纷松了一口气,暗道今日算是过去了。
紫云瞅着时间,一个时辰有余了,就悄然出了御书房,让公主的大女官和随侍们回去了。
之后的会议,都是如往常一样,帝王只是高坐明堂,听众臣议论纷纷,他沉默不语,只到关键时候才发言做决定。他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他广开言路,他听得进天下言,他重用贤臣,求贤若渴。
有一批人暗中和他较劲,也有一批人暗中紧紧的追随着他们的帝王。有一批人想要为帝王保家卫国,有一批人又想做个蛀虫,侵蚀国本。
这是每个时代都有的事,所以也算一件寻常事。各司其职,各有心思,各为其主罢了。
所以赵玩心里明白,却也养着对那些蛀虫,毕竟蛀虫肯定也是有存在的道理。况且没有他们,怎么去找出那些更大的蛀虫呢?
做一个帝王,该有的眼界还是应该有,该有的魄力也不能丢。
毕竟这是一个国家,是一个有着数百万人口泱泱大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