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河转过身,瞧见舒意提着百花绣裙急急忙忙跑过来,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担心,这丫头,跑得这般急,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待到舒意到跟前,“岚岚,跑得这般急,摔着了怎么办?”秦沐河道。
“沐河哥哥不是在这吗?要吾摔了,沐河哥哥定会接住的。”舒意杏眸弯弯,笑道。
秦沐河看着少女柔软的面容,也跟着笑起来,“岚岚瞧着应该不轻,吾接住尔约莫还是有些难。”
“沐河哥哥又笑岚岚!旁人皆称岚岚柳腰弱体,怎到沐河哥哥跟前岚岚像变成大石像似的!”舒意将脸偏向一侧,明显不高兴了。
秦沐河忍住笑,“吾不知道岚岚这般自恋,旁人那是为了哄尔开心,吾实话实说岚岚还生起闷气来,不过尔这…额,柳腰弱体…”秦沐河目光移到舒意腰肢上,舒意今日穿了百花绣裙,腰间环了绮色带,显得她的腰盈盈一握,瞬间移开了目光。
舒意许久未听见秦沐河说话,回首,“沐河哥哥,怎不说了?”
秦沐河清咳一声,耳朵微红,“没什么,就怕吾说了,再惹岚岚生气。”
一旁的清歌强忍住笑,没曾想一贯高雅的右相大人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舒意闻言展眉,“哼,沐河哥哥知晓就好,吾生起气来谁也哄不好的。”
秦沐河点头,“岚岚这话的确不假,幼时尔的糖人被吾不留神掉在地上,吾买了一个月的糖人岚岚才肯开口与吾说话。”
“沐河哥哥,怎老揭吾的短?吾如今已经快成人了,以往的糗事就莫再提了!怪让人害羞的!”舒意俏脸微红。
秦沐河却开怀笑起来,情不自禁地碰了碰舒意的乌发,“岚岚是成人了,嗯,年方十五就可出嫁了。”
舒意脸更红了,赶忙低下头,“沐河哥哥就会取笑岚岚,明知吾的重点不在这,硬生生曲解吾的意思。”
秦沐河挑眉,“岚岚不愿嫁给吾?那吾这些年的糖人,发簪,还有十天半月就会与某个王公子弟的舌战,替尔挡的痴情人等等,都是白费力气了?”
舒意看着秦沐河愈沉的脸色,连忙否认道,“沐河哥哥,吾没有!”
“嗯,沐河哥哥知晓了,岚岚的心意吾就收下了,放心!半月后吾一定会来的,还请岚岚缝好嫁衣做好准备。”秦沐河抑住满心的欢喜,正色道。
舒意捂住了脸,“岚岚知道了!”
秦沐河看着小姑娘害羞的神情不忍再逗了,再待下去,孤男寡女说了这么久的话,旁人会乱嚼舌根的,自己倒无所谓,倒是岚岚如今还未出阁,坏了她的名声就不好了。
于是,秦沐河道:“府中还有公文要阅,吾得走了,这夏日的日光最是毒辣,岚岚还是快进府罢,切莫中暑了。”
舒意点点头,轻声道:“吾马上就进去,沐河哥哥也要防暑不要一昧贪凉,还有……岚岚会等着沐河哥哥的!”说完,小姑娘捂着脸跑远了。
秦沐河轻笑了一声,便上了马车。
如影和随行相视一眼,也笑起来,嗯嗯,众人眼中温文知礼处变不惊的右相竟因为舒小姐的一句话笑的眉眼都不见了,连耳朵也红了。
“尔等还不快驾车?在底下待着作甚?”传来秦沐河微凉的声音。
如影撇嘴,啧啧,少爷这变脸的速度真快!随行投来赞成的目光,两人上了马车。
“如影,前几日让尔调查的事情有进展吗?”秦沐河问道。
如影迅速答道,“回公子的话,临水一战已旷日年久,而且甚为惨烈,幸存者几乎没有,史书中记载寥寥几笔根本无从考量,不过吾在调查时却真的发现疑点,相爷的贴身太医前几日被杀了。”
“看来,有人已按耐不住了,尔等须更为谨慎!”秦沐河沉下眸色。
“是。”
晏高宗登帝初年,南朝余逆自东南沿海北上妄图推翻刚刚巩固的晏朝,且来势迅猛,晏高宗为保社稷安定,威震军心,御驾亲征。
时任右相的秦远与晏高宗一道亲赴战场,在江左应敌史称“江左战役”。秦远为晏高宗出谋划策,晏高宗本身眼光长远,治军严明,两人情意甚笃,互相信赖,长驱直入,故江左迅束收服。
元昊为左相,任淮南元帅,淮军表现亦不逊于江军,可正当举国认为胜利在望,包括晏高宗自己,却迎来史上最惨绝人寰的战役—临水之战。
临水之战,南朝余逆虽全数歼灭,但晏军幸存者亦是寥寥几人,晏高宗与右相秦远未幸免,许是南军知晓这极可能是最后一战,于是孤注一掷,破釜沉舟,举全军之财买下难得毒箭与蛊虫,半夜潜入晏军内部,转瞬间便哀嚎遍野,伏尸百里!
一世英明的晏高宗与人称“神算宰相”秦远一同亡在了那个可怖的夜里,与无数英雄烈士一起含冤而逝,至今,临水河畔仍寸草不生,风沙遍地,“北中江南”的美名,在那场战役里,彻底消失殆尽。
战争带来的毁灭并非永久的,但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是十年甚至几十年几百年都让人无法释怀,子子孙孙,代代辈辈,年远日湮,史书的寥寥几笔将所有罪恶掩盖,家中尚有娇妻的将士,花白头的老人的孩子,还有天下之主、一国之相,全都化为临水河畔常年不息的风啸,随着光阴不见,却不会消失。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首空等不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