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惭愧!”独孤宁夏酝酿了一下情绪,语气沉重的说道,“皇上也知道臣弟与那楼外楼的小七公子交好,昨日臣弟去探望他,他得知皇上有意召他入朝为官当即表示愿意效劳,臣便好奇地问他做个闲散的富家翁不好吗,何必非要劳心劳力一年也没多少俸禄?”说到这里独孤宁夏故意停了下来,直到皇上追问:“他怎么说的?”才又接着往下说。
“小七公子说,‘大丈夫立于世要有所作为。小七虽出身商贾,却也想着为国为家为皇上为民众做些事情,这样才会不因一生的碌碌无为而悔恨。’”大殿之上独孤宁夏的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独孤行大受感染,他一拍龙椅高声赞道:“好一个为国为家为民众!这个小七到底没辜负朕对他的期望啊。”
“皇上圣明!”
“皇上慧眼识珠!”
底下的大臣纷纷奉承,独孤行脸上的笑容更浓了。独孤宁夏眼角的余光向后瞟了瞟,嘴角微弯,一抹讥讽飞快闪过,“听了小七公子的话臣弟万分惭愧,一介平民尚有如此志向,臣弟作为皇室子弟却整日游手好闲,沉迷享乐之中,实属太不应该。常言道: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臣弟年幼时常听父皇教诲:要守护好独孤家的江山,要为皇兄分忧解难。皇上虽文韬武略,但治理偌大的国家很是不易,臣弟虽不才,做不得大事情,但帮皇上分担些小事还是可以的,不然臣弟愧对父皇,连独孤这个姓氏都对不起,还请皇上成全!”独孤宁夏的头重重叩在了大殿的金砖之上。
“好!好!”独孤行激动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走下来双手扶起独孤宁夏,拍着他的肩膀,强忍着情感道:“好,好,七皇弟终于懂事了,朕,很高兴,很,高兴!”他点了点头有些说不下去了。
独孤宁夏满眼诚恳地道:“以前是臣弟不懂事,给皇兄添了不少的麻烦,以后再也不会了。”他的眼底闪过懊悔、难堪、羞愧,最后只余满满的真诚。一旁的三王爷独孤奕立刻跪地贺道:“恭贺吾皇得遇良才。”紧接着大殿中跪了一地,“恭贺吾皇得遇良才!”
“哈哈,好,好,众卿平身!”独孤行朗声笑着,异常高兴。他大踏步迈上台阶,站在龙椅前俯视着下面的百官,威严说道:“若是都如小七这么想,天下何愁不太平?为国为家为民众,哈哈,好,说得真好!来人拟旨,今有楼外楼贤士小七公子,聪慧通达,因其伤重,圣上体恤,着小七公子安心养伤,伤愈后入户部,张则海,朕把人可是交给你了,你可要给朕带好了。”
独孤行随口下了口谕,户部尚书张则海立刻出列,“臣遵旨!”
独孤行颔首,“至于七王爷——”说到这里他微顿,眼睛闪了一下,随即又和颜悦色地把视线转向了独孤宁夏,“七皇弟愿意做什么差事啊?”话音一落,大臣们心中暗惊,皇上对着七王爷可真是恩宠啊!就是对三王爷也没有这么客气过。
独孤宁夏歪着头想了一会,这才摸了摸鼻子上前漫不经心地答道:“就刑部吧,臣弟没什么才能,做不了别的差事,就帮皇上审审案子查查案子吧,这些得罪人的事就让臣弟替皇上担了吧。”他的话答得十分直白,也十分大胆,但让众人更为吃惊的是皇上不仅答应了,而且还答应的十分爽快,“好,那七皇弟就去刑部吧,你可要好好的办差呀。”独孤宁夏连连答应。
一时间大家看向独孤宁夏的目光便多了些什么,宠臣啊,这才是宠臣啊,即便是秦相爷张学士也没有这般受宠过,嫉妒?人家都王爷,皇上的兄弟,哪里是臣子能嫉妒的。羡慕?那也只能羡慕了。于是每个人在心底暗暗决定:此人一定不能得罪。
散朝后大臣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平日里交好的都是一边走一边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张大人。”正往外走的张居正闻声转过头,看到七王爷独孤宁夏正徐徐走来,他忙上前行礼,“见过七王爷。”
独孤宁夏把手背在身后,坦然地受了,“以后小王便和张大人同殿为臣,还得请张大人多多照顾呢。”独孤宁夏狭长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却直直地望住张居正,含笑的眸子里隐着挑衅。
旁边的人一见这形势都很有眼色的走开了,笑话,皇上无比恩宠的七王爷和当朝皇后的父亲互别苗头,谁敢上前啊?
张居正虽不明白哪里得罪了七王爷,但以他的城府自然是应对得体,他恭恭敬敬地道:“臣不敢当。”
“敢当,敢当的很哪,你张大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能指凶杀人,还有什么是张大人不敢的呢?”独孤宁夏依旧笑着,如三月里盛开的桃花,那么好看,那么随意,却又让人轻忽不得。
“七王爷说什么臣听不懂。”张居正的神情十分的诚恳,外加一丝惶恐。
独孤宁夏心里恨得不得了,这个老狐狸,装得倒是挺像。于是他也懒得和他兜圈子,他忽然大笑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不懂?哈,张大人若是不懂便没人懂了,莫不是年纪大了,忘性也大?张大人还是想想最近做过什么有损阴德的事吧。”说罢大笑着朝外走去,那如玉的身姿十分嚣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还有神明呢,张大人一定要好好想想啊。”
远去的声音传来,张居正垂下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许久,他慢慢直起身吐出一口浊气。有交好的官员上前关切地问:“张大人您怎么得罪了那位祖宗呀?”
张居正苦笑着摇头,“老夫也不知道啊,许是七王爷看老夫不顺眼吧。”大家看向他的目光便充满了同情,“那可是位难缠的祖宗,我们以后都离他远点吧。”众人都纷纷点头附和,张居正也跟着点头,心里却在想着七王爷为何要出来管事了。
从下了朝到回到御书房,独孤行的兴致一直很高,他执起粗狼毫笔龙飞凤舞地挥毫着,然后轻轻放下笔,拿起写好的字慢慢端详,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秦锐,把这幅字拿去裱了,给朕挂在金銮殿上去,让大臣们每日都看看,一个个的连个少年公子都比不上。”
秦公公立刻恭敬接过,只见上面写着“为国为家为民众”六个大字,他一下子明白了皇上为何如此开心了。
“这个小七真是朕的福星,看看,七皇弟多执拗的一个人呀,这不是也被他点醒了吗?哈哈,真是天助我也!”独孤行在屋内踱着步子,又拍着手笑开了,一想到七王爷在大殿上说的话,他就抑制不住地开心,别管是真是假,七皇弟不明着扯他后腿就成。何况他还招揽到了小七,那个人可真是个人才呀,为国为家为民众,哈,看得还真通透。
“皇上您真的相信七王爷。”秦公公看着皇上脸上大大的笑容,真不忍心说这句话。要知道皇上已经好久没笑过了,好像是从玉贵妃过世后吧,皇上就没有真正地舒心地笑过了。
独孤行一怔,随即笑着摆摆手,“秦公公不用担心,这事朕也想过了,不管七皇弟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他有这么个态度就好,是真心的帮朕那便罢了,若是——”独孤行的眼底滑过锋芒,“那就别怪朕不客气了。要知道,若是匹狼,还是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放心。”独孤行的表情是那样的意味深长。就说嘛,独孤行怎么会是那种轻信的人呢?若是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那独孤氏的江山早就玩完了。
回到王府,独孤宁夏的心情很好,他靠在贵妃椅上哼着小曲,一手无意识地打着拍子。王府的下人便知道自家主子心情很好,一个个的脸上也跟着带上了笑容。
张居正,你个老东西,居然动到本王头上了,哼,本王若是不和你过不去。本王就不姓独孤。没有人知道独孤宁夏当时的愤怒,真当本王是软脚虾,本王是你能利用的吗?他想了一夜,终于做出决定,既然小七都入朝为官了,那朝堂上一定很有趣的,那他就跟着凑凑热闹吧,怎么着这也是他们独孤氏的江山,若真闲闲混到死,他怕他父皇会忍不住把他踹出地府,做够一定的工作量才许他回归。
皇上的口谕道拈花小筑的时候,小七的唇角扬得很高,户部,果然是户部啊。独孤宁夏那个弹琴作画吟情诗,翻墙爬窗夜偷情的闲散王爷居然进了刑部,呵,以后朝堂上可就热闹了,小七很是幸灾乐祸。虽然皇上没具体安排,但最少最少一个小小的主事跑不了吧?这个主事几品啊?改天问问独孤宁夏,小七还真弄不清楚。
相较于小七的高兴,学士府里的张居正就有些闹心了,他紧锁眉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七王爷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件事被他知道了?不能啊,那事做得极其隐密,没有留下尾巴啊。那他是何意呢?他努力回想是否哪里真的得罪了七王爷,可是没有呀。
“叔叔,您说七王爷是不是真的查到了些什么?”立在一旁的张华轻轻说道,今日散朝后的那一幕他也看到了,那七王爷分明就是找碴。
张居正闻言停住脚步,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华儿,你确定那事做得干净了,没留下痕迹?”张居正想了想,除了这事还真没有别的事能和七王爷联系起来的。
“当然没有。”张华很肯定的否定了,“叔叔,侄儿做事您老还不放心吗?侄儿根本就没有露面,是在下面找了个面生的人去接洽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主家是谁,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张华的面上露出几分得意来。
“那人可靠吗?”张居正沉吟了一下又问。
“可靠!”张华上前低声说:“那人是个孤儿,在侄儿府上已经三年了,武艺倒是有些,就是为人有些冲愣,侄儿嫌他不够灵活,便一直没派他做事只是养着,所以别说外人,就是府里的人寻常也都不认识他。这一次挑中他就是看他面生,若是实在不行,侄儿就把他——”张华说着手底下比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张居正边听边点头,告诫道:“可不要掉以轻心,这事万不能出了纰漏。”然后话锋一转问:“华儿也觉得七王爷觉察到了什么是吗?”
张华赶紧慎重点头,“是啊叔叔,咱们向来都是躲着那位祖宗走的,哪里敢去得罪?何况七王爷的话点得那么明白,所以侄儿觉得他一定是查到了什么,叔叔,这可怎么办呀?”一想到后果,张华有些慌张了。
“不怕,如你所说这事做得干净利索没留下什么把柄,他即便是知道了是老夫做的,但没有证据他也拿老夫没辙,何况还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在呢。”张居正眯起眼睛徐徐说道。
张华眼珠一转,喜道:“对呀,有皇后娘娘在呢,谁敢动咱们张家?”张居正却又皱起了眉头,叹道:“也怨老夫思虑不周,选的时机不对。”若是早知道七王爷的反应那么大,怎么着他也不会选择那个时候动手。
张华连忙劝道:“这也怪不得叔叔您老人家,是北冽那边催得太急,要侄儿看得全怪他们。”
说到北冽张居正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想起那个就住在他府中密院中的北冽暗使,不由一阵头疼。若不是他们催得紧,他又怎会仓促行事?就在一刻钟前那个暗使就站在这里趾高气昂地要他再次动手,务必要除去楼外楼的当家人小七。
话是好说,上下嘴唇一碰就行,可做起来你知道有多难吗?五个绝顶高手都没要了小七的性命,再次动手哪有那么容易。一想到那五个杀手死的惨状,张居正不由打了个寒噤,难怪那小七单枪匹马四处闯,原来身边跟了一位这么厉害的保镖,听说还是个女子,十八九岁的模样,以一敌五,全部毙命,想想就令人心寒了。再动小七,难呀!可北冽那边又催得急,张居正心中烦闷,若不是现在还用得着他们,他那里容得那个什么暗使在这里指手画脚。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两月已过,小七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背上结了一道长长的疤,每每锦绣看到总是难过万分。小七就劝她:“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有道疤算什么,况且又不是在脸上,没事没事啦。”可是锦绣依旧难过,她家公主冰清玉洁的身子上怎能有疤痕呢?于是她就四下寻找祛疤圣药。
小七站在廊子下活动了一下筋骨,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终于重见天日了,小七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十月下旬的阳光已经褪去了夏日的炽热,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小七躺在摇椅上,身上搭了块毯子,微微眯起眼睛,像一只慵懒的猫。
这是秦风过一进来就看到的情景,他的眼睛不由闪了闪,没有出声慢慢踱了过去。
“锦绣,肩,捏捏。”小七轻轻摇动着,声音里带着三分暗哑,三分慵懒,还有四分娇嗔,有一股子说不出的致命诱惑。
秦风过不动声色地移过去,一双大手放在小七的肩上轻轻揉捏着,力道不轻不重,拿捏得正正好。小七舒服地喟叹出声,嘟囔道:“锦绣你的手艺又进步了哦,都可以开店了。”
锦绣撇了撇嘴,秦风过则无声地笑,那声喟叹在他心里荡起层层涟漪,痒痒的,又满是喜悦,那喜悦染上了他的双眼,那狭长的眸子便熠熠生辉,亮得像冬日里的雪光。秦风过的手慢慢下滑,从她浑圆的肩头滑到她精致的锁骨,手指似有若无地在她的锁骨上滑动。
小七不安,立刻感觉到不对劲,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秦风过那张妖孽到极致的脸。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是你啊,什么时候来的。”
秦风过挑挑眉,自然不好再继续动手,心中直惋惜呢。“看样子你的伤时好了。”他看了看小七享受的模样,这样说道。
一提起这个小七就抱怨开了,“我早就好了,都是他们不许我下床。”整天整天的呆在床上,好好的人都会睡出病来,小七觉得自己都发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