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街头,准确说是码头,张玉昭走在这里随时都要准备着避让搬东西的水手,鱼腥味儿更是在空中肆意弥漫。他不禁想起了郎胖子送的折扇,便想要伸手去怀里取然后才想起来并没有带出门。
昨晚他这一闹让宫望舒更下了决心,如果以后入驻客栈,要出门必须两人轮换,不然太惹人注意,普通街道还好,在这混乱的码头上都是水手,他们两个人如若上街真是一眼就被看穿不是滨海人,但凡有人追踪他们,到了这里就算没见过两人画像也可以在看见两人的三息内醒悟过来找上他们两人。
不过也好在本来滨海不管是哪个码头都挺混乱,海上的人头上可没有天,他们脚下是船船下是海,海的尽头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岛屿……包括码头。
所以他昨晚那一闹根本不算什么,这种事情在这种地方那简直就是日常,当然,只要不死人。就算真死了张玉昭估计也是往海一扔我喝我的酒你吃你的肉。
以防万一他还是随意地点了点船长,让他守口如瓶一些。
……
他出来已经绕了一个午时了,得到的信息果然和船长一致,那就是每年这些时候总是大风刮起,整片滨海都是波涛汹涌,凶险万分,没人敢在这时候出航,就算你敢出航,那些负责出货的商家也会拼全力去把胆大的水鬼用绳子绑在仓库饿上几天。
这不是滨海南边才有的说法,按照商家和水手来说,这时间内滨海三面海岸的航线都会全部搁置,并且在一周内都会举行庆典或者说祭祀。
这是明帝下的规矩,一是恩典三海,让海上人和岸上人都能放个假,顺天意;二是敬神,不管这是天意还是真有海妖作乱,都要礼让而行,奉上包好的荷包和酒罐装好的酒,那些敬奉海面安稳,水手安全的话语便写在酒罐内侧就行。不过按照说法,这敬神也其实是废除了曾经人们以人祭祀的邪恶风俗。
所以张玉昭也买了商家这几天赶工的荷包,用手摩擦着表面应该是外用棉缝制而成,内部可以塞一片刻字的竹片,他正好买了两份,本来可以让商家刻字,不过他正好闲着索性自己来刻。
别看他才十六,这除了武术剑道摸爬滚打外,那书作茶道周易兵法那可是一二三四倒背如流。
当然这些都和刻字祝词啥的没有太大关系。
他找了一个茶馆进去要了一杯茶坐下,听着那些水手大声嚷嚷着酒水喝惯海水饱腹,这茶水真是要连干几壶也不得其味的。
对小二微微点头后他用手指绕着杯口绕上一圈将茶壶抬起倾斜倒上半杯后便开始拿出小刀和竹片开始刻字。
但是一时却也是没想到什么,之所以想刻字主要还是觉得空义和尚送的佛像惟妙惟肖,日日看夜夜看的导致他也想学一下。
想到空义和尚,他便想到了两句佛词,一句“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一切皆流,无物永驻。”
他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脑后,这祭祀投佛经好像着实不太靠谱,若是妖那还成,就当替佛祖普渡众生罢了,可是若真是什么海神,我投两句佛词往下那不是让神明难做神吗?若是神明生气去找佛祖理论,不管输赢反而向海上人们报复岂不是他张玉昭成了个涂炭生灵的罪魁祸首?
不行不行,张玉昭又甩了甩脑袋顺便心中默念阿弥陀佛佛祖勿怪。
此时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天马行空。
半壶茶过去,他只憋出两句话,一句替师姐刻的“身体安康,福寿绵绵”;一句给自己刻的“冥冥之中,心想事成”。
正当他起身放下茶水钱要离去时,一只手伸出摁下了桌上的茶水钱,当然并不是小二。
那人看起来也并非滨海人民,滨海人民大多皮肤粗糙黝黑,穿着随意且身上都有腥味儿,而此人头顶斗笠腰间别着一柄环首刀。
“请问阁下有何事?”张玉昭微微拱手,他并没有带着清狂出门,一是为了隐藏身份,毕竟如果还有杀手应该都已经知道了竹丰客栈发生的事;二则是在街道就算遇到敌人索性也不会当街拼个你死我活,他要隐遁就算不用轻功只用脚踏七星也能顺利隐入人群,如若不然,他十拳那也不是白练的。
刀客一手松开刀柄一手松开茶钱,哈哈大笑着拱手说道:“刚才下楼看到阁下应该并非此地水手或者商家,坐于此处认真刻字,便觉得阁下倒是有些情操有点意思,不如坐下聊聊?阁下刻字也是要参与祭祀许个心愿?”
张玉昭这才脑子一嗡,师姐说过他们无法乘船离开滨海,索性就借机等到祭祀活动开始的时候再离开,如此一来整个滨江人声鼎沸他们要离开想必就算滨海镇有刺客,那也没法发现他们二人。
所以,虽然他们是要等到祭祀离开但是不代表要参加祭祀啊,少年很想一巴掌拍脑门自己真是脑子一热就买了荷包都忘了这一茬了。
不过少年还是硬着头皮承认了。
“正是,请问阁下也是来参加祭祀的吗?”
“也不是,只是正好路过此地,正要前往竹丰。”刀客哈哈大笑摘下斗笠,除去脸上有些黝黑以外竟是有些俊美,看年纪也应该只比师姐年长些许。
“在下姓庄,至于名字就不透露了。”刀客点点头,
张玉昭心头一紧,这人莫不会也是打听到了师姐的宫阙万仞剑消息前来夺剑谱的吧。
当下张玉昭灵机一动决定试探一下说道:“庄兄弟是听说了宫家小姐出现在竹丰,所以?”
姓庄的刀客眼神一紧:“难道小兄弟是要去夺人家传剑谱的?”
张玉昭感觉到了一阵杀气,要不是清狂不在他手都要下意识探去身后拔剑了,仔细一想不对啊,难道宫家终于开窍了派人前来保护自家小姐了吗,不然就现在的消息上来说只要是奔赴竹丰的江湖人不是十有八九都是奔着宫阙万仞剑剑谱而来的吗?
见张玉昭不答,那人便拍了下桌子说道:“小兄弟,你我也算萍水相逢,虽无太多交情但看你年纪不大我便托大叫你一声小兄弟了,人在江湖走,就算对江湖绝学那再向往,也不能杀人夺宝啊,这是无情无义,何况你应该年纪还小,不管夺不夺得到,那可都是有害无益啊。”
“再说了,就凭你这等容貌,不如直接去宫家送点礼看看能不能直接入赘不是美哉,何苦在刀尖上奔走?”刀客侃侃而言。
张玉昭心里暗自嘀咕这人应该也就二十出头,怎地说话如此老气横生,而且入赘都说出来了,起码现在听着应该对师姐没有太多的恶意。
就在张玉昭心里定论此人十有八九就是宫家派来之人时那刀客却说道:“唉,此去竹丰倒是真想见识见识宫阙万仞剑如何,比起我这无情斩阙刀如何。”
好了,这下张玉昭懵了,是敌是友根本分不清了。
而且这“无情斩阙刀”又是什么玩意儿?
“那庄大哥既然不夺剑谱那去竹丰到底为何?”张玉昭急忙问道。
刀客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没在意张玉昭神情说道:“还能有啥,这江湖鼠辈觊觎剑谱绝学,我等侠客自然是前去杀一杀那些自称‘剑谱应得者’之人的锐气,好叫他们晓得江湖道义四个字怎么写!”
看这架势应该是肺腑之言,张玉昭暗自点头不由感慨,原来这江湖人也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再一个便是想去领教一番宫阙万仞剑,毕竟江湖传说嘛。”刀客接着说道:“出于身份缘由,我不方便找宫家挑战,何况如若真去了那碍于面子啥的就不是切磋而是生死之战了,那就没意思了,赶早不如赶巧,我这刚下山就听说这宫家大小姐一个人带着剑谱游历江湖,自当应该前去会一会她,日月之下,刀剑相争,高低立判。既不影响门派家族,又不涉及生死,江湖浩大,此等机会自是难得啊。”
好的,江湖人看来也没想的那么好,感情还是要去找师姐打架的。
不过江湖人非笔墨,又岂能分黑白,人心复杂。看来就这个问题若是夺剑谱和不夺剑谱两等分人,倒是他张玉昭心胸狭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