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玲珑轻功离去后,张玉昭也回到了客栈,愣是喝了大堂两壶水才缓过来,看来这熟悉音律之人都是要功底的啊。张玉昭默默感慨。
第二天清晨就很热闹,但奈何昨晚张玉昭喝的两壶水那都是茶水,晚上愣是到了很晚才睡着。
宫望舒敲过门,结果一直没听里头有声,她估摸着张玉昭指不定很早就出了门,想了想反正不能两个人一起出门的话分头走应该问题也不大。
犹豫许久,她还是决定了等夜间出走再穿那身男装素袍,便随了日常衣着随便打扮了一番就出了门。
走出客栈后放眼望去整条街全是人,平时滨海全是水手商家忙活的景象杂乱不堪,如今到了水祀当天更是摩肩接踵。
在青山久了她似乎都忘了,这世间人多了是何景象,如今再入人海,竟是有些畏惧。
“姑娘麻烦让一让。”两名水手扛着一根木柱出来上面还印着朱砂雕琢文字,宫望舒让开后看了一眼也是祝词。
掩在长袖里的纤纤玉手隔着荷包布料摩擦着那块刻着字的木牌,似是思索些什么随后决定了方向的她提起胆子走进了人群。
……
时过境迁,她才十九岁竟感觉自己年过半百一般不由低头轻笑,上次来这里竟是过了十多年了,上次来这里她依稀记得父母带她乘船到此,当时她把脸埋在母亲裙摆里,因为鱼腥味儿实在是太重了,她差点就吐了。
当时天空灰暗,父亲租了一辆两匹马的马车,四匹独马和四个伙计,一起去了青山,未到竹丰便让两伙计上了马车,两人骑两马,父母带着自己也骑了两马。令所有人都带上斗笠穿蓑衣四散遣开,绕竹丰半天回来滨海码头。
当时自己还小,便缩在母亲怀里。
天空开始下起了暴雨,所有人都散开了,父亲和母亲两匹马在散开半时辰后于青山脚底会合一同上山。
纵使有人跟踪又能如何,六匹马六个人,又是大雨又是蓑衣又是全部散开,若想同时追踪六个人,来者必须也是六个人,大雨滂沱风向不定没人可以用轻功追寻只能骑马,而骑马要追也自然要漏出破绽,而宫望舒父母是什么人?宫家当家之主。意思就是说,在当时宫望舒父母的安排下,来者必须是一众人马径直追寻且不畏生死不怕暴露,才有可能追到她的真实行踪,而当时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朝廷锦衣卫,天守御史,暗界才能做到。朝廷毫无瓜葛,暗界想来也不是一两个喽啰能来的。
现在想起来,除了对父亲母亲的安排而感到敬佩之时,她也觉得暖心。
起码,在她来这里之时,她的父母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是真的安排妥当,天衣无缝。
只是不知为何,宫家现在一直都没有派人来找她,虽然宫家并没有像寒家、庄家、赫连家、天山剑派等手握绝世秘诀开宗立派占据江湖地位,但是她宫家也有门生客,也有兄弟姐妹。竟是没有丝毫讯息。
她其实可以写一封信寄回宫家,贼寇解决之后她很多次在客栈都曾提起墨笔,好好告诉家人她的处境很危险,她的师娘为了保护她身死巷道,她的师父不辞而别,现在的她唯有才正式学武不久的师弟跟着。她不怕死,她只是不想让师弟一起死。
那些嘴上说着你一定要陪我回宫家,一起抗敌都是假的。她很希望她的师弟能聪明一些客栈睡上一觉第二天直接消失去然后自己找他的家人,去游历他期待已久的江湖。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张玉昭对江湖的渴望。
但是想法想了,笔也提起来了,她却没能写下去。
她既想家想父母也想证明她学有所成了,宫望舒不再是需要被父母千般运筹万般剑法之下保护的小女孩了,她在青山学到了足够多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和宫阙万仞剑相辅相成。
宫家不来人,父母的意思也好考验也罢。她只能一步步走回去,走到她出生的地方,她曾依赖的地方。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买过两个包子。只有水祀当天的包子估计才是真正新鲜的,因为水祀当天商家都会把前面没有卖完的东西当祭品投出,今天的包子自然是快天亮时擀好的。
走到了码头,四周都是小贩小摊,上下船的码头本没有护栏,这几天赶工每隔两个身位便插上了一根木柱,上面挂着灯笼。
听说那些灯笼专门做成了中空下铁,便是在水祀夜间,人们可以伸手把灯笼也摘下,放在水上。
那一个个灯笼便会像船一般浮游漂远。
这几天风很大,都是向着滨海。她知道,他们所说的那场海上的风暴就要来了。
她怔怔地望着远方,如若那些灯笼夜里放在水上一定很美,有人会用油纸刷上鱼油折成小帆船,有人会放灯笼许愿……随着风和海,它们的归宿,是一片天灾的风暴?还是歌谣的海神?
她想起了那个荷包,拿出来捏在手里。她们晚上就要动身离去,参加不了水祀其实还是有些遗憾,但是这确实是大好时机,镇外很多商客和这边有往来的都带着伙计家人来游玩做客,许多从商道过路的车夫镖客也会停下凑个热闹……
来往的人多了,他们才能安全离开。
起码,在短期内不会出现追兵。
她们必须离开。
“姑娘,水祀晚上才开始呢,您现在扔了可不灵啊。”旁边一个收着渔网的老船夫看着宫望舒拿着一个荷包提醒道。
“现在扔了一个,晚上再扔一个。”宫望舒微笑着抬起手将荷包挥了出去,把所有的想法也一并挥出去。
“哎哟,那可就不成了啊,一个两个的这个要讲究的哟~”老船夫摇着头啧啧说道。
“两个总比一个好嘛。”宫望舒回头就离开然后头也不回摆着手说。
荷包随着波浪起伏上上下下,薄薄地荷包布料被海水浸透,仿若淋雨的女子,衣物勾勒出线条一般,那布料随着木牌的凹痕而凹下。
上面写道。
身体安康,福寿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