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了,”王思佳手中的烟留有一截长长的烟灰,掉下去是早晚的事,“只有这些了。”
“那么,我来问你问题帮助你回忆,”沈图收起了笑容,像战士收起了长剑,“穿雨衣的人多高,手里拿着什么?”
王思佳想了想,“大概一百七十四公分左右,手里拿着一把大黑伞,”确认似地点了点头。
“很好,你觉得他像你认识的人吗?”
王思佳摇摇头,“你知道的,夜那么黑,那人又穿着雨衣......”
沈图点点头,“好了,暂时就这样吧,”他看了看椅子上一动不动的马良,“我们不能任由他在这里腐烂,得做点事情。”
“做什么事情?”王思佳惊恐地瞪着沈图。
“报警,”沈图轻笑,“而且这件事情得由你来做,要是你真无辜,警察是不会冤枉你的,而且他们是唯一能保护你的人。你收了神秘人的一百万,他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没有选择。”
沈图扭身,在门口顿足,回头,“我要走了,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要是警察冤枉了你,我会替你出头的,只要你无罪。”
他会的,他就是这样的人。
“你相信我,为什么?”王思佳抬起了头,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了。
沈图扬了扬上嘴皮子,不言语,轻轻走出了房间。
............
祖母绿的玻璃门映射出一个女孩的背影,她背着装饰得很奇怪的牛仔书包,站在一条破旧的水泥路上。玻璃门上头的木板上写着乌黑的几个大字:沈图,异灵私家侦探。
这是一条小巷,周围林立着破旧的高楼,都是出租房。偶尔有几家小型超市和不太卫生的餐馆。一对情侣肩搂着肩从背牛仔包的女孩跟前走过,他们用一种优越的神色瞥了她一眼,随即忘掉了她,像忘掉一只死在路上的苍蝇。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健硕的青年拍着一个“乔丹”牌子的篮球走过来,身上散发出一股汗臭味,但是不令人讨厌。他伸起白色球服领子擦了擦眼眶边的汗渍,斜眼盯着女孩瞧了瞧,他故意装出满不在意的样子,可笑极了。
一个骑着电动车的老头按着喇叭驶过来,差点撞翻了失神的篮球青年。
“搞什么,聋了,喇叭按得这么响也听不见,瞧你一脸色相,小心被车撞死。”老头儿怒不可遏。
篮球青年羞红了脸,将篮球夹在腋下低着头跑开了。女孩笑了笑,她喜欢被人看的感觉。
大约半个钟头后,一个男人站在了她面前,用一双萎靡眼盯着她,像盯着屠夫钩子上的排骨——不恶心,但也不令人有食欲。
“小妹妹,你是在等我吗?”沈图点燃一支烟,踏上了大理石石阶。
张娜露了一个蜻蜓点水的笑容,但是并不十分自然,“是的,我从太阳微斜下西边开始等,现在天都快黑了,大侦探。”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沈图打开玻璃门,使劲推开,装着弹簧的门必须得使劲推开才行,而后回过头来看着张娜,“王思佳找到了。”
“她在哪里?”张娜显得很焦急,似乎不是出于关心。
沈图狐疑地瞥了她一眼,说,“你暂时还见不到她......”
“为什么?”她大吼。
“她有一堆麻烦事要处理,估计没几个月是出不来了。”
“什么意思?”张娜眼露凶光,如果眼神是刀子,那么沈图该千刀万剐了。
“你要是想见她,给你指条路,去警察局吧,要是那些条子被你大喝几声就能让你见王思佳的话,你就去,好了,现在离开我的家,让我清静清静!”
“我猜你没有女人爱,”张娜怒视着沈图,愤愤地说。
“小妹妹,这不关你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沈图倚靠在玻璃门上,抬起左脚搭在有脚上。他可不是那种随便哪个小姑娘戳一下就会暴涨的气球。
张娜跺了跺脚,气鼓鼓地离开了。那头柔顺的长发随着夜晚的风飘动着,在这座城市里她像一朵纯洁的梅花,拥有所有女人也曾拥有过的纯真、直率。但是快了,失去这些东西再容易不过。
沈图走进卧室里,坐在沙发上,随手拿下盖在白兰地酒瓶上的酒杯,倒了一杯白兰地,喝了一口,放下,然后将长长的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接着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喂,马良死在了他的画廊里,死亡时间超过了一天,”沈图手指轻轻拍打着沙发。
对方沉默了片刻,说,“怎么死的?”语气很平缓。
“胸前插着一把水果刀,”沈图的眼珠子有节奏地眨着。
“知道是谁干的吗?”
“还不清楚。”
一阵沉默后,对方说,“知道了,就这样吧。”嘟地一声电话挂断了。
沈图走进厨房里,烧了一壶水,走到窗边,天已大黑,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到处充满了明亮而又诡异的灯光,这世上似乎再也没有陌生而漆黑之地了。但是罪恶减少了吗?你听,在看不见的拐角处传来一声凄厉的狗叫声;你看,有个酒鬼在打背着婴儿的老婆。
水壶发出嗖嗖地呼声,将沈图的目光从远处拉了回来。水壶嘴冒出腾腾热气,沈图关掉电源,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还算干净的茶杯,放了点“铁观音”茶叶,倒入滚烫的开水,走出厨房,来到茶几边上,慢慢啜饮起来。
一杯茶还未喝完,有人敲门了,他故意不出声,抽出一支烟来,咬着,把玩着打火机。
那只柔软无力的手又一次敲了敲门,两长两短,规规矩矩的,看来敲门的人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脾气温和的女人。不然早他妈发飙了。
过了很久,门开了,一个穿皮衣的女人一只手顶着玻璃门,定定地看着沈图。沈图也定定地看着她。
“我敲门你为什么不应,”她保持着那个姿势,怒气冲冲地说。
“门没锁,你为什么不进来,”沈图打了一下打火机,燃起长长的跳动着的火焰。
“李璐小姐,你准备一直就这么站着吗?”沈图深吸了一口烟,烟雾全从鼻孔里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