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嘈杂刺耳的唢呐锣鼓声不知在何时停了,连带着今夜那萧瑟的风声也似乎跟着沉寂了下来,世间仿佛突然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里,而一股莫名的恐惧更在此时漫上了我的心头,我整个人如坠冰窟,更像有一只手正紧紧掐住了我的喉咙。
我想要往后退,可脚在原地就像生了根,头上渐渐浸出冷汗来,只因为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动不了,也喊不了了。
凤眠……
我在心里焦急的呼唤着这个名字,可紧跟着却只听耳边一声嬉笑,那阴森森的语调几乎贴在我耳后叫我的头皮都要跟着炸开来!
只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凤眠的声音!
在我背后的另有其人,或者……远不能将其称之为人!
救命……
眼前的景象忽然一动,仅不过我眨眼的瞬间眼前便突然落下了大片的红色来。
我不知何时换了一身衣衫,身上原本那件就寝时所穿的月牙色中亦如今竟换成了鲜红的嫁袍,而我整个人亦像是被装进了一个狭窄的盒子里,我被固坐在内,动弹不得,只能无力的随着这盒子摇晃的弧度胡乱颠簸着。
那顶轿子!
被一群鬼魅所抬的,鲜红如血染的轿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吗,此时我应当就坐在那顶轿子里!
外边的唢呐声却已再次吹响,伴随着轿子越发晃得厉害就好像是一群鬼魅又加快了行进的脚步一般。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们为何将我装进来,又要将我带向何处?
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心中的恐惧更是翻江倒海几乎要令我哭喊出来,可叫人悲哀的是我却依旧发不出半点声响,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咙里,我害怕……
凤眠,我害怕。
我根本毫无办法,身无灵力的我独自面对这种情况也只有任人宰割的地步,所以我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那人的名字,尽管我根本无法得知他是否能真如我所愿前来寻我。
队伍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耳边渐渐响起了一声声凄厉的狼嚎,我仿佛被它们带入了深山里,偶有一阵阴拂起轿帘,透过那微敞的缝隙,我这才借着今夜那惨白的月色得以看清外边的景象!
一座座小土丘一个接一个的紧挨着,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甚至还有个别仅一团草席裹着随意扔在地上,四处可见散乱的棺材板,或是一两块木板,残肢断臂,白骨森然……
乌鸦的低鸣附和着狼嚎在半空中回荡,而月下飘摇的白色招魂幡更是横七竖八的斜插那一团团土丘之上,树影婆娑间,活似一个个索命的亡魂一般,这里是乱葬岗……
他们竟将我带到了乱葬岗!
我一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里,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早前师父就曾当故事般教过我,人世间,一些逝去后因无人埋葬的尸体会统一被丢入深山老林里一个固定的区域内,这个区域或是一座山头,也或是一个土坑。而也正因为这些死尸无法落叶归根是以魂体不得入轮回只能随着自己的躯壳备受风吹雨淋,日渐腐糜。
这是一种相当折磨的过程,时间跨度少则数十年,长则数百年,魂体每日承受着躯壳腐化之痛终日不得解脱,哪怕有朝一日身骨得以彻底泥化,可这些可怜的残魂也只能日复一日,漫无目的的飘荡在这世间,成为一个个无躯可依的亡魂。
而历经此般种种,不少亡魂在这过程内又会生出怨气,更有甚者化作怨鬼为祸一方,是以乱葬,便成为了三千世界内除阴曹之外怨气最重的地界。
所以他们为何选上我,将我带入此境又是所为哪般?
“阴风凉,阴风凉,夜半三更娶新娘;新娘笑,新娘笑,今夜鬼君做新郎……”
幽幽的歌声渐渐唱起,稚儿幼嫩的童声带着空寂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渗人无比,而也就在我恐惧的等待中,轿子似乎也跟着慢慢停了下来,一瞬间,心跳仿佛到达了一个顶点,砰砰砰,几乎要从我的喉咙里跳出来!
它们到底想要对我做什么?!
“嘻嘻……”
又是先前那声轻笑,阴阳怪异不男不女,几乎贴在我的耳根之上,一瞬间只让我觉得眼前发黑,可想跑不能跑,想叫不能叫,只能拼命的颤抖着。
“新娘子,下轿~”
对面的轿帘掀开,这时一只毫无血肉只剩白骨的手竟从外边伸了进来。
不,不不……
我害怕的想要往后缩,可脑子却已是一片空白,只因为我发现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是以根本无法阻止自己颤抖的手自己伸出,轻轻的,慢慢的放在了那骨手之上!!
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仿佛在脑海里炸了开来!
我的掌心能无比清晰的感觉到那支骨手冰冷且黏腻的触感,灵魂还在清醒着,可躯壳已经不听使唤,只像由着别人支配一般的缓慢从轿中步出——
目光,顺着那只惨白的骨手向上,见一个身着破烂仿佛已经有些年纪却还能看得出是个女人的腐尸,正顶着一张不知被什么东西啃咬得零碎的脸就站在我的面前,我无法转头,无法逃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脸近在咫尺,凑得很近,我甚至能看得到她腐烂皮相下的白骨,及那从眼窝中不断流淌出的青色液体,以及那一只只在它鼻耳之内……涌动的蛆。
“今天的新娘真漂亮……”
它的嘴张合着挤出这句话来,语调依旧怪异却散发着一股极度腐烂的恶臭,令人作呕,却也一瞬间让我的眼泪害怕得跟着掉了下来。
“大喜之日,新娘子这是喜极而泣了!”
我这是害怕的好吗!
我想骂人了!
“来,覆上盖头不哭不哭,这就送新娘子入洞房~”
话音未落,一张红色盖头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味便从上而下遮住了我的视线,我或许该庆幸的,因为这盖头一遮再如何我也无需再面对着那副骇人的面孔。当然,或许我也是不幸的,只因为这盖头一遮,我整个人陷入未知里,下一秒,也许我连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