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两人口头上说定了,可终归二妮还是太小了,常无病觉得应当征求征求他父母的意见。二妮却是抱怨他,有些不爽利,可没办法,自己着急学也得他愿意教才行,索性就撅着嘴儿生闷气,一起等着父母的归家。
当常无病与其父母提及此事的时候,二妮母亲依然是极力反对的,虽是料想之中,但难办是真的难办,二妮父亲则是有些犹豫了起来,看着二妮那迫切的目光,好似不忍拒绝。
瞧着母亲的态度,二妮双臂环胸,嘴巴气鼓鼓的,脑袋撇向一边,说道:“我要学。”
其母亲则是皱眉道:“学啥学,给我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人。”
常无病不禁插嘴道:“婶婶,踏足修行,与老实本分好像……不冲突。”
即便是知道了常无病乃是修行中人,女子仍旧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使劲儿瞪了常无病一眼,他悻悻然缩了缩脖子,示意女子继续。
她便重新转头看向二妮,继续道:“那些修行者,精通各种术法神通,令人叹为观止,餐风饮露若神仙,瞧着是光鲜亮丽,可又哪个不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的。安安心心做一名普通人,自会有普通人的幸福。”
二妮微微一歪脑袋,眼睛打转,好似在思索女子所说的话的意思,片刻过后,轻轻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是懂了还是没懂,看向女子,仍旧是坚持道:“我就要修行,我要做大侠。”
女子又使劲儿一瞪二妮,反驳道:“侠什么侠,我看你是大瞎。”
遭受打击的小女孩,只得轻哼一声,闷闷生气,可要说就此放弃,那肯定是不甘心的。
母女两沉默僵持的时候,二妮父亲终于是开口了:“其实修行不修行的,都没什么所谓的,只要能够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就可以。你要是愿意修行,俺也不反对,但是可不要再想着做什么大侠了,好吗。”
二妮脸上立马挂上了笑容,迅速转头问道:“真的?”
女子刚想要说些什么,只见二妮父亲已经将一只宽厚大手覆在了她手上,并且冲其点头微笑,女子便将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也跟着点了点头。
二妮突然间“好耶”地大喊一声,身子转向常无病,高高举起双手,掌心对着他,常无病也是面上带笑,抬手与之击掌。然后就被小女孩拉着,往后门跑去,好像是生怕女子又重新反悔一般。被拖拽着向前的常无病,转头看向屋内二人,女子无奈地摇摇头,男子则又是微微一笑。
出了屋,两人就这么继续奔跑着,在田间小路之上飞奔,等到小女孩终于停下奔跑的时候,两人离着她家已经有些距离了,她不断喘着气,还笑个不停。半点不觉着累的常无病,看到二妮这样子,莫名也有些高兴起来,将她举起,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肩上,问道:“咱们现在去哪儿?”
小女孩只觉着高兴,双腿摆动个不停,哈哈笑着,一双小手摸在了常无病的额前,又胡乱地捂住了他的双眼。他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小腿肚,说道:“你把我眼睛遮住了,还怎么走路嘛,小心脚下一滑摔你个狗吃屎。”
小女孩便松开双手,抵在常无病的太阳穴处,下巴抵在其头顶处,笑嘻嘻说道:“你吃屎。”
常无病依然目视前方,注意脚下的羊肠小道,只是双手向上举过头顶,掌心相对,揉搓着二妮的小脸蛋,说道:“嗯?你说什么?”
二妮就又模仿常无病的“手法”,双手同样是微微绕着圈,道:“我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你就在那里教我修行吧。”
“好。”
然后就在二妮的指路下,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她所说的“好地方”。一条小湖将田地分为南北两片,二人此时便是在湖边的一块稻场上,很随意地坐下,面朝小湖,将双腿搁放在水里,背后是低矮的草堆,这些都已经烧地差不多了,等到丰收的时候,也就该差不多用完,并且重新再垒起一座草堆。
等到家里的草靶子不够用的时候,就需要到这稻场上,拆一捆茅草,编织地好似一个个麻花一般,捆起来再挑回家,配合着捡取的一些干木柴,以及晒干的芦苇杆,便完全够用一年生火做饭所需。
每一次重新垒起来的草堆,都可以为孩子们嬉戏打闹所用,无非就是跳草堆,爬到比自个儿高出不少的草堆上,再鼓起勇气信仰一跃,双脚落在泥地上,其实半点不痛。小时候这样的事情信手拈来,等到长大些,却反而好像再没了那份勇气一般。
空旷的田地里,两人双脚胡乱地拍打着水面,激起层层浪花,常无病同时为二妮讲述一些修行相关的事宜。
作为江湖雏儿的常无病,这些时日的游历,倒也总算是有了不少收获。比如说自己师傅传给自己的那一套修行口诀,大致说着阴阳协调平衡、五行相生相克的那一套,这也是最为基础的东西,每日不辍,定然是可以有所提升的。
再就是各种机缘巧合下得来的秘法,开灯之术、铭刻之法等等,这些都是很常用的术法,大可以一并传授了嘛,至于双龙诀,也没什么好藏掖的。
更为重要的,其实应该算是一些较为重要的信息,修行者各有差异,大体上可以分为不同的类别,匠师、炼师、药师、毒师、阵师等等,修行之初便大抵可以有一个自我的判断,来确定自己未来的方向。再有就是元珠这么个玩意儿,很是重要,大体上品质如何区分,从何默那里道听途说的“传说中的九元珠”以及“源武十二式”等等,也是可以作为吹牛的资本……不对,是进阶知识,来说道说道嘛。
就这般一边嬉闹,一边讲述,时间过得也是相当快,两人在落日余晖下,大手拉小手,往家走去,恰巧赶上了吃晚饭的时间,不用二丫母亲“伸冤”。
有了二妮的陪伴,经常无病解释过修行对于时间的需求后,二妮家便干脆稍稍调整了生活习惯,来适应他们两人的修行节奏,太阳初升后的半个时辰,就不用再干农活了,晚饭也是调整到了太阳落山后半个时辰。
自打修行过后,二妮便越来越少与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并且也已经拒绝了那小鼻涕虫的多次邀请,常无病总觉着这样不太好,可二妮实在是太沉迷于修行了,提过几嘴的常无病就只好不在此事上多说了。
就这般,日子慢慢过去,已经接近半个月,一切照旧,每日事情有条不紊地做完,修行也不落下,可老先生那边,仍旧是没有丝毫进展,这未免有些太过油盐不进了。
无奈之下,常无病只好找来二妮,给她安排了个小任务。其实半点不吃力,也就是让这个好似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小姑娘,与自己献殷勤相对的,扮演黑脸。当常无病献完每日的殷勤过后,小姑娘就跑到屋子外,臭骂老先生一顿,说着“孙子”、“茅厕里的臭石头”之类的,总之就是表现得像是为常无病抱不平一般。
第一次的时候,常无病其实也是有些忐忑的,怕自己一不小心给捅了篓子,可谁承想老先生居然如此豁达,任由二妮数落,反正就是不收徒、不开门就完事儿了。如此一来,二妮也就更加放得开手脚了,反正每天总归就是差不多的内容,只是数落的花样越来越多。时日一久,即便是性子懒散如老先生,也该是提起力气好好生气一番了,可乡里乡亲的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件事儿,给一下子煽动了起来,果真有不少人为常无病打抱不平,众说纷纭,总归都是在说老先生太不近人情,忒不是个东西,每天给你搬水砍柴的,就视而不见吗?就没有心吗?
如此几日过后,老先生终于是开口了,答应收下常无病,传授些本事。
所以当常无病再一次出现在老先生堂屋时,难免有些心虚,显得有些惴惴不安。老先生仍旧是躺在躺椅上,轻轻扇动着芭蕉扇,说道:“与我这没有心的老东西,能学着什么?不该是你来教教我,该如何做人?”
常无病尴尬挠挠头,摆手道:“老前辈说笑了。”
老先生依旧显得十分懒散,又道:“最先那几个起哄的村民,你是给了什么好处?”
常无病一口否决道:“没有的事儿,我常无病绝不是那种人。”
老先生便一下子停了扇风,睁开眼睛,瞅着常无病,只轻声道一句:“嗯?”
这一下他就只好缩缩脖子,目光闪躲,说道:“确……确实没给什么好处,无非是帮忙干了些农活儿。可这事儿并不是事先说好的,完全就是他们有感而发,天地良心。”
老先生突然坐起身,一扇子摔在了他肩头,笑骂道:“良心怕是都给狗吃了,还良心。还没学呢,就先骂上了,本事着实不小啊,昂?”
常无病讪讪笑道:“老前辈见个谅?我这也是没得法子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