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镇某村落村北一户人家,一大一小两个人,好似做法事一般,围着什么东西张牙舞爪蹦蹦跳跳,时而又抱膝蹲地,眼巴巴地盯着看。走近了一瞧,可不就是常无病与二妮么。
而两人这会儿盯着看的,乃是一只木桶,里边搁放着一颗绿绿的圆形物体,正是西瓜。此时已经是夏末时节了,离着二妮修行以及常无病成为学徒,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天气也早已燥热了起来,但是兴奋不已的两人,顶着高悬的大日,仍是怡然不惧,只因为心系桶中西瓜。
二妮手中握着一枚黑黑的圆形物体,正是常无病搏命得来的那一颗水元珠,对于此时的二妮来说,正好合用,索性就给了她了。
常无病时不时的指指点点,原来是在教二妮如何更好的控制水,来更好的将西瓜“冰镇”。与常无病的“初涉修行”不同,二妮乃是真真正正的新手,常无病则是因为师傅的有意压制,所以才中途断了好些年,如今算是重新拾起来。
二妮一手握元珠,微微泛着黑光,另一手双指并拢,指向木桶,随后便有一股清流涌出,并且微微旋转着,冲刷着西瓜的表面,时而又水面翻涌,凝聚成很多神奇的透明小动物,只是从成果上来看,凝水的效果并不是很好,可见操控着修行尚且不到位。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更换一次水,来保证西瓜保持低温。
就在二人玩儿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二妮的父母推门进了院子,眼瞧着便是农活做完了。至于常无病为何能够“偷懒”,自然是借着老先生交付了“学徒任务”的理由,就免了去地里干活,反正活儿也不多,大热天的,早晨干不长的。
见着了父母归家,二妮一个蹦跳起身,跑向了他们,嘴里说着:“爹,娘,快来吃西瓜咯。”
二妮从来是没什么忧愁的,每天都很快乐,一直如此,只是修行过后,他们觉得二妮好像比之以前,要更加快乐,所以在修行一事上,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了,女子对于常无病的观感、态度,好像也更好了一些。
二人笑着答应了一声,常无病便率先提着桶去了堂屋。四人依次落座,围着一张小桌子,为了能让所有脑袋处于同一水平高度,二妮就这么站在了一张低矮凳子上。
桌子上摆放着从桶里取出来的西瓜,底下乃是常无病用水凝聚而成的“底座”,防止西瓜乱滚,同时自然也是有其他的小作用的。看着西瓜,二妮母亲说道:“我……去拿菜刀?”
常无病立马笑道:“婶婶,不用如此麻烦。”女子也就随口这么一问,反正屁股就好似粘在凳子上一般,根本就半点没挪动。
常无病转头看向二妮,道一声:“二妮,看好咯。”说完便是抬手,双指并拢做剑,心念微动,半空中立刻凝聚出一柄深蓝色锋锐短剑,随后虚空一指,利刃下斩,转瞬间便将西瓜一分为二,而刀刃与底座恰巧贴在一起时,又瞬间收力。其实就常无病来说,是完全不需要如此耗费时间,只是为了给二妮演示,所以采用的是对她来说会比较舒服的方式。
二妮看着神采奕奕的,不住点头,然后也是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抬手凝聚透明水刃,然后指剑下劈,只可惜水刃在下劈的过程中,威势不断削减,直至最终分崩离析,化作一滩清水洒落在其中一半西瓜上。
尝试失败,从来都开心的小女孩不禁掘起了嘴,稍稍有些不开心了。常无病宽慰道:“没事儿,一次小小的失败而已,再来嘛。”
二妮父母瞧着她这一手,觉着这就很神仙风范了嘛,虽然最后露了怯,但风采那肯定是一流的,两人不禁有些笑得合不拢嘴,冲着看向他两的二妮,不住点头。
二妮便再一次鼓起勇气,凝水做刀,劈斩,只可惜又失败了,只不过崩碎的速度,没之前那么快,愈是尝试,效果便越来越好。几次过后,小姑娘也好似动了真火一般,双颊气鼓鼓的,抬手猛的一划,半空中的水刃随着迅速下落,一刀斩在沦为试验物的半块西瓜上,眨眼间一刀两半,水刃与底座猛的碰撞在一起,“铿锵”一声,水刃崩碎开来。
此时桌子上已经满是水渍了,常无病抬手握拳,所有的水便在半空中凝聚成一颗大大的水球,而后逐渐缩小成团,颜色变深,给常无病攥在手中。下一刻,又化作一柄深蓝短刀,三下五除二,将桌子上的西瓜一下分为四份十二块。沦为试验物的那两份,一份是留给自己的,另一份则递到了二妮父亲跟前,而正常的两份,就分别递向了二妮与其母亲。
然后常无病就拎着水刀,拿着三块西瓜,与他们解释道:“下午还得去邻村给人看病,这会儿该出发了,午饭就不吃了,我先走啦。”三人都点了点头,示意知晓了。
等到常无病离去,女子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只见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低头拿起自己跟前的一块吃了起来,女子便将自己那一份的中间一块拿起,放到了二妮跟前,二妮开心笑着,将自己最右手边的那一块递给了自己的母亲。
给邻村人看病,乃是老先生吩咐的,这样的事情这两个月里都有做过,不过也并不频繁,隔个好几天才会有一次,所以他基本上是不需要有什么走动的,就是偶尔帮着老先生照顾照顾院后边的药草,以及打些下手就好了,事情并不多,还是挺闲的。
没走出几步,顶着大太阳的,确实有些不好受,就想着折回去,牵出那匹好久没骑的马儿了,现在已经不能叫瘦马,因为已经给养的相当壮实了。只是看了看手中的西瓜,想想还是就此作罢。
左手握着两半西瓜,右手握着水刀,还攥着最中间那块西瓜的一角,啃了一口,嗯,水气有些……太足了,不过这温度还有甜度,倒是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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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洛城便一直向着西北方向前行的何默师徒两,此时正路过一片西瓜地。
突然间,何默身子微躬,抬手拦下了林雪与狗子,然后目光四下逡巡,可以说是十分的贼眉鼠眼了。这一举动,吓得那一人一狗,立马噤声,蹲在了何默身旁。原因无他,还不是这作孽师傅,走到哪里都能够捅出一些篓子来,这些时日,时不时的就会被人追杀来追杀去,提心吊胆的生活,让他们着实有些心累。只是林雪同时也有个不大不小的疑惑,那些家伙,其实大多都是根本扛不住师傅一拳的,可别人只要喊打,师傅就只顾着逃跑了,完全没有那日于家大院与敌人大战三百回合的英雄气概了嘛。
狗子这些时日,让这两人给喂了不少奇珍异果,所以明显得是瞧着聪明了许多,好似更加通人性了,这会儿也同样是有些惊恐神色。
何默收回目光,也同样蹲了下来,四周杂草丛生,还有低矮灌木,若是有人此时身处西瓜地里,不仔细瞧的话,多半是看不见他们的。
何默看向身后,指了指西瓜地,然后两手微微弯曲,放在嘴边,嘴巴一张一合。再右手指了指自己,伸出食指与中指,朝向地面,做出好似双腿行走的动作,又指了指林雪与狗子,紧接着指了指地面,最后,右眼一眨,便算是计划安排完成。
林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瞪大眼睛,嘴巴都给气歪来。最终实在是忍不了,站起身来,一脚踹在了这憨货的屁股上,让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骂道:“搞这么神秘兮兮的,老娘以为又有追兵。”
林雪有些生气,那些追杀者,其实就算是自己出手,也并不费事,可这师傅,不仅自己不愿意出手,还要拦着林雪出手,不听话就得挨板栗,很疼很疼的那种。这股子浑劲儿,林雪觉得如果这要是自个儿孩子,怕是恨不得一天打他个百十来回的,定叫他屁股开花。
何默早已习惯了这丫头的没大没小,只是哀怨说道:“那你不吃西瓜吗?”
林雪一时哑口,重新蹲了下来,看了眼小黄,只见它吐出舌头疯狂喘气,还不住点头。林雪就又看向何默,说道:“二皮脸的傻狗要吃,我就随你们好了,快去……借吧。”师傅说过,这叫借,不叫偷。
这一声傻狗,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的那憨憨的小黄,反正不管了,这和吃西瓜没什么关系。何默只说一声:“你两望风。”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然后就囫囵扯下一个大的,便立马折回。
一人抱着西瓜,身后跟着一人一狗,就这么在低矮灌木丛里边奔跑着,等到跑出去老长一段距离,来到一处四下无人之地,终于是止步了。面不红心不跳的两人一狗,就地坐下,何默一手托举着西瓜,说道:“雪儿,冰镇。”
只见林雪抬手这么一握,周围温度骤降,眨眼间,整个西瓜连同何默的那只手,就变成了冰坨子。何默摇摇头,说道:“力道控制太差了,精准度也不够,差评。”一个差评,就是一个板栗了,这一个,暂且先记上。
何默轻轻敲碎冰块,然后以手做刀,先是将西瓜切成四块,然后取出其中一块,再切成三块。三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西瓜,随着何默的一声“开吃”,各自先拣选了最大的那一块,按在脸上,好似洗脸一般上下滑动,其实正在疯狂吞咽,只是林雪与狗子的速度不及何默,眨眼间便是只剩下瓜皮,随手一扔,抄起剩下三块里最中间的那一部分。刚好抬起头的林雪和狗子,互看一眼,都有些遗憾,却也只好选取最两边的那一块了。
剩下的一块就不需要争抢什么了,三人各自都慢条斯理地吃着,来享受西瓜带来的冰凉与甘甜。何默一脸贼笑,十分得意,林雪则是心中暗暗盘算,下回,自己是不是应该先选那正中间的一块小的,这呆子师傅,吃一大块总不该比自己吃块小的还快吧,到时候自己再选取大的就好了。
西瓜皮胡乱甩一地,三人就重新上路了,只是行出不多时,何默便突然捂着肚子,面容有些扭曲。林雪嘴角翘起弧度,有些幸灾乐祸,让你跟俺抢好吃的,遭报应了吧,拉肚子了吧,活该。就在其哈哈笑声中,何默夹着腿去了一边,不一会儿,就有些憔悴地回来了。
林雪假惺惺地走上前去,假装要搀扶,又立马缩回了手,转而大笑一声,说道:“师傅您这是怎么了,拉肚子了?您还好吧?不是差评吗?敢问您可还有气力敲板栗?来呀,师傅,我可是等着呢,您要是不敲啊,那可就就此作废咯。”
何默瞥了眼她,微微抬起右手,食指微曲,可立马又轻叹一声,放下了,改为捂着肚子,微微弓着身子,好似还是很难受。林雪在旁边蹦着跳着,说着:“来呀,师傅,您不敲吗?不敲可就算了啊?”
等到其重新蹦跳到何默跟前的时候,只见何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就是猛的一敲,随之一声惨叫声于树林里传出,林雪抱头蹲地,哀嚎不已。何默却是瞬间站直了身子,面带微笑,一抖身上衣服,潇洒前迈,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