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下来,明则是给这船舶上的女人们听的,可这余光微扫之间已睨到身边男人的脸上,更隐隐地像是提醒着身边人。
“……”帝释天仍是没有说话。只是有意地握着冷潋月的手掌,勉强地笑了下。
“好,我懂姑娘的意思。我们生意人只会做生意,不会做其它的,姑娘大可放心了。”雁云不甘示弱地回道,三十有余的她仍然是风韵犹存,魅力不减。眼光看着冷潋月时仍是高傲得很,再瞅向那帝释天,却是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眼,不禁略有挫败。
雁云走出船舱,冲着船家喝道,“在前方停下船来。”
待雁云再走进船舱时,一个穿绿衣的姑娘从二楼船舱奔了出来,“妈妈,不好了,雪儿妹妹好像……好像烧得厉害了。”
“什么?”雁云惊道。来不及多想,赶快走上了二楼的船舱。
帝释天听了心底也是一震,但表面上仍是佯装无畏,他不知道自己的这段往事要是说出来,会让身边的人怎么想?他深知冷潋月的心,她爱他,容不得一点点的沙子,就连那以前她自己扮演的小捏子,她都耿耿于怀。若是让她知道萧雪儿与自己的事情,还不知会怎样醋酝翻天……
“好了,我们准备下船吧!”冷潋月看了眼帝释天,镇静自若地说道。心底已经打起了鼓。为什么自从他上了这条船以后,感觉仿佛他的整个人都已经变了……说清楚是为什么,难道这男人一看到那花枝招展的女人就受不了了吗?那个雁云三十好几了,又是个开妓院的,这面子里子还不知道多肮脏,怎么能比得上自己?
他为什么?难道说,这男人都是一样的,对得到手的女人根本不屑一顾,变心变得如同过帆的船泊,留下一圈痕迹后就什么也不剩下了?是吗,是这样吗?
冷潋月的心底在痛苦地挣扎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旦愿是她多想了,她怎样也不愿相信是自己看错了人,爱错了人!
“你怎么不说话,帝释天,是不是不想下船?还是……”冷潋月实在忍无可忍地说着,瞅着他的俊脸,压低声线,“有难言之隐?”
“潋月,你不要多想好不好。”帝释天安慰她,她的话已然有些怀疑了。现在他什么都没做,她就这样,要是她知道了,不知会怎样一副雷霆震怒……
“好,我不多想,那我们赶快离开这艘船!”冷潋月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道。
帝释天勉强地抿了抿唇,“我没有意见。”
冷潋月掠过神去,不再看他。
不一会儿,船靠岸了。
冷潋月首先走出了船舱,跟在后面的人是帝释天,他们刚预备下船时。
蓦然,上面传来一阵吵闹声音。
“快,快去请个郎中过来看看!真怕烧坏了脑子就完了!哎呀,真是麻烦!今天,老娘是倒什么霉了。什么都跟我做对!”雁云急冲冲地走下楼来。
“好好,老板娘,你别急,我这就去给萧雪儿请郎中去,她可是我们这里的红牌,可千万不能有什么事!”一旁掌船的小哥说道。
“知道,还不快去啊!”雁云催促道,“再慢一点,这红牌都要变黄牌了!”
帝释天听了一惊,萧雪儿有难,他难道就这样走了吗?
已走了岸的冷潋月也停住了脚步,听到他们所说的话,好歹是一条人命啊!
再看到那帝释天仍在船板上,没有下来,她又折回到船板上,走到他身边。
“你是不是在担心那姑娘?”冷潋月看到他明显郁重的脸色,原来他全然是为了那落水的女孩担心,她反而那么小气怪他花心,心底不禁止有些愧疚,“对不起,是我多虑了,放心好了,我懂医术的,我去看看她的病?”
“潋月,谢谢你!”帝释天听了暗自一喜。禁不住握住她的手。
“傻瓜!”冷潋月也笑了,“走,我们一起上去看看。”
“好,我们一起上去。”帝释天点点头,俊美的脸庞上终于舒展了下来。
他们上了二楼后,直接走到那萧雪儿的房间里。
“喂喂,你们干什么呀!这里的姑娘们的闺间,可不能乱闯的。”雁云拦在门口截住他们。
帝释天首先发话了,“老板,我们是来救萧雪儿的。我……”提到冷潋月时,他犹豫了下,“我朋友她懂医术的,让她看看吧!”
雁云看着帝释天,对方诚恳的表情,包括那之前在船板上第一眼便认出了萧雪儿,她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是旧相好。再看到那冷潋月就更加不难猜测出其中的关系。做她们这一行的,见得多的是这样。情郎移情别恋,却又错打错着救对了人,再望故人,再比新人,这其中滋味,只怕只有他当事人最清楚了。
“呵呵,既然公子都这样说了,我雁云还有什么不能通容的呢?”雁云含沙射影看向帝释天,那眼波流转,在他脸庞上仔细地转悠了一圈,话语暧昧又轻飘,“那么,二位请了。公子千万要救雪儿呀,我们雪儿命苦得很!是个可怜的孩子,前世也不知道是欠了她那情郎的什么,这辈子都念着不肯放下心来,这不,望穿秋水地要跳湖呢!”
帝释天闻言,脸色微变,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说潇雪儿是殉情跳湖的?”
“那当然啦!不然还为什么?”雁云轻蔑地笑了笑,“我们这地方虽然是风尘之所,可也不是吃人的魔窟!大家都是靠本事吃饭的,没有谁逼谁的。”
“……”帝释天没在说话,可心底里那郁重却是越来越沉。想不到,萧雪儿她会殉情,为什么?她的情人又会是谁?这一连窜的问题纠结在脑海里得不出个结果来。
“为什么都与我们无关!”冷潋月的一句话再次打断了他的思路,她冷眼看着雁云,瞧着对方那对帝释天抛飞眼的那张脸都觉得可恶,如果不是看在面子上,她调头就走,哪里会理这种风尘女人。
“呵呵,姑娘这说话可真是犀利泼辣!”雁云毫无畏惧地无视冷潋月的言话,手指盘花般在自己头上拔了拔,风骚地动了动手指,扭了扭水蛇蛮腰,“与你们有没有关系,我就不知道,我一个开门做生意的,只要有钱什么都好办了!”
雁云一面说着,一面看向那沉默不语的帝释天,飞眼直抛,娘声娘气地道,“公子,你说是不是呀?”
话中明显暗藏有音,帝释天岂会听不出来,不过,他并没有说话。
冷潋月恼怒地推了她一把,“让开,不然,里面那姑娘死了,你这头牌可就没了!”
“推什么推啊!我这地方……”雁云的话还没说完。
帝释天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肘儿,“老板,行个方便!”
雁云听他这一说话,飞眼都笑开了,“好好好,方便……方便!”
冷潋月看也没看她一眼,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她的帝释天是绝不会看上这等货色的,骚首弄姿,俨然就是一个老妖婆!看那脸上堆积如山的脂粉,都恶心死了。
冷潋月走进了屋子,来到那萧雪儿的床榻旁,瞅着她孱弱的身子骨,心底犹升出几分怜惜。再看她的脸,好美的一个娇人儿,就像那画中的林黛玉,柳叶眉,弯弯睫,如脂的冰肤玉骨滑润似酥,一头丝丝的柔丝纠根盘髻,似乎拧着某种纠结的因子,让人看着都心痛。
还有那秋寒惮露的胳膊手儿,那双妙玉的纤纤玉指让人都不忍心去触碰她,仿佛这玻璃瓷娃娃一碰即碎。真是典型的黛玉似的药美人。
冷潋月看着她的颜,再握住她的细腕,细探之下,那脉搏的微弱让她微微蹙了蹙眉头。
“怎么样呀,姑娘?我们雪儿……”雁云的话还没有说完。
“她受了风寒,去取一碗生姜水来。”冷潋月看了不看那雁云。
“好好,我这就叫人去取去。”
“还有,把那熬过的姜片也拿来。”
“要那干什么?”
“少废话!你快去准备!”冷潋月不耐地瞪了她一眼,这个三八婆,看着就讨厌!
雁云哼了一声,退了开去,其实姑娘们也退了下去。屋子里就留下了冷潋月和帝释天两人。
帝释天看着那床榻上的娇弱人儿,不禁一阵心悸。她还是和以前的一样美,只不过,脸色更加的雪白了,还有那气色也比以前差了好多。真难以想象,她一个柔弱纤纤的女子怎么混到了这种风尘之地,隐约间,帝释天心底涌起一股自责感!
要是他能早一点找到她就好了,只怕那时太忙了,根本无暇去顾及到儿女情长的事情。
中焰内乱,战火不息,他更是被国仇家恨、兄弟仇恨给缠住了思绪,也许就在那时,各官吏站位排队,要是一步走错,皆会惹火烧身。可想而知了,那萧家一门……
帝释天想到这些,愧色重了许多,只不过看在冷潋月眼底,她全当是他在为床榻人儿的担心了。
“释天,你先去休息一下,她不要紧的,受了风寒而已,好好调养,很快便会恢复的。”冷潋月柔声安慰道。
“嗯。谢谢你,潋月。”帝释天勉强地笑了笑。
“你干嘛呀?我是谁,你不用总是向我说谢吧!”冷潋月嗔怪道,瞅着心上人的俊颜,那阵阵的忧丝扯得她也痛了,不禁心疼地道,“释天,这些时,你一定很累了,要不,你先去休息,我来照顾萧姑娘。”
“……”帝释天没有说话,看了床榻上的人儿一眼,眼中莫名地流露出疼惜,但很快地就闪了过去,拍拍冷潋月的胳膊肘儿,望着她瑰美的脸,轻语道,“那好吧,就麻烦你照顾了。”
帝释天离开了房间,冷潋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是不是错觉得,怎么会突然觉得他的声音有些沉重,他那最后的话更像是沉重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