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哭声悼念的是爱情,不是生命。事后况武嬉皮笑脸地这么对小芸说。
可能是小芸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嚎震碎了况武的身上被黑白无常绑着的锁链,况武重重地咳了两声,吐出了大口大口的水,眼睛竟然慢慢睁开了。
小芸只是闭着眼睛哭,丝毫没有注意到况武已经苏醒,直到况武坐起身来,对着她说:“我又没死,你哭什么丧啊?”小芸这才停止了嚎啕,睁开了眼睛。见况武完好无损,小芸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应,只是愣在那里,半天才破涕为笑,一把扑到况武身上,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小芸本想痛斥自己的自以为是,可是当强烈的激动攒聚在胸口,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继续任随眼泪往外挥霍。
况武拍着她的背安慰,小芸却不听劝,执拗地哭着,压根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当人的情感到达了极端的时候,喜怒哀乐的反方向应用或许才能正确表述人内心的真实感觉。这就好比当人在极度悲恸之时,大笑总是比大哭来的更为震撼;相反的,当人在极度高兴之时,大哭又比大笑更能撼动人心。这个道理总是在人的情感到达喜悲的极限之时才能亲身体会。此时的小芸就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把,却沉迷在哭声中无法自拔。
相比况武和小芸旅途中的惊心动魄,章雨和筱柔一路的平淡恬静就显得有些逊色,然而各花入各眼,安静是章雨和筱柔共同的向往。
时间在开心的时候总是如梭似箭般飞逝,当章雨和筱柔转到最后一站奇石岛的时候,夕阳的下巴已经磕到了西边山头的头顶。沉浸在无名喜悦之中的章雨对这一切都浑然不觉,仍然滔滔不绝地介绍:“奇石岛上有采集自全国各地的各种奇石1000余件,其中包括景观石、象形石、抽象石、图像石、纹理石、生物石等六大类,中国的“四大名石”之一的灵璧石就是这里的主要奇石!”
筱柔安静地听着,不再评论,她知道这肯定也是百度告诉章雨的。章雨说完,两人已经扎进了让人应接不暇的石海之中了。走着看着,筱柔突然感觉光线变得不忍揉进眼睛,她抬头看向西边,这才发现夕阳只剩下一个圆滑俏皮的头顶,而此时的天边,遮天的彩霞燎得正旺,像是勤劳的妇人满院子晾着的红绸。
“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筱柔建议,视线却并不撤回来。
“啊?”章雨顺着筱柔的眼睛望着的方向看去,得到了这一提议横空出世的理由,只好惋惜道,“那好吧!”
舍弃了秀丽的锦绣山河,章雨和筱柔往回走,落日的斜晖把两人的身影扯得老长,又给四周的景物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像是被金沙洗过一般。或许是景色太过迷人,惹得两人不忍打破这温柔的恬静;或许是爱情在这无限落日余晖的渲染下在“嗞嗞”地生长,勾出了两人心中的羞涩,章雨和筱柔自始至终都只是在安静地迈着步子。
筱柔不看章雨,只是望着天边火红的云彩慢慢地走着,突然被一块石头绊倒。“哎哟!”筱柔叫了一声,人便跌坐在了地上。章雨的脑袋赶紧随着身子完成自由落体,脸上写满了紧张,问道:“你没事吧?”
“好像扭到脚了!”
“那你还能走吗?”
“可以!”
筱柔肯定地给出回答,然而却在站起身后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抗绊,双脚的移动带起的疼痛在她的脸上勾画出一道惨淡,让她忍不住蹙起眉。
“你搀着我走!”筱柔对章雨说。章雨照做了,搀着筱柔往前迈步。有了章雨的帮助,筱柔的确好了很多,可是微弱的疼痛还是在她的脸上显现出一抹忧伤,她的眉毛还是时不时蹙起来。
章雨见她脸上渗着汗珠,便问道:“你确定你没事?”
“我确定!”筱柔回应着,还朝他挤出一个微笑。
答案显而易见是安抚人心的假话。章雨窥窃了这一点,慢慢放开筱柔,然后在她前面半蹲下来。筱柔问他:“你这是干吗?”章雨拍了拍后背,说:“我背你!”
“不用了,我能走!”筱柔虽然回绝,但心里还是一暖,脸上散发出微笑。
章雨不耐烦,抓起筱柔的手一拉,她的身子就倒在了章雨宽广的背上。筱柔的脸“唰”地就红了,像秋天农夫果园里熟透的番茄,又像新人嫁娶之时洞房里燃起的红烛。章雨又迈开步子开始往前走,筱柔却像一个刚刚过门的小媳妇,在丈夫的背后羞涩地埋着头。
夕阳下去之后不久,天边的彩霞也很快就失去了光彩,天开始慢慢黑下来。好在在夜幕完全降临之前,章雨已经成功走出景区,来到了公车站台。章雨把筱柔轻轻放在站台的长椅上,自己却站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用急促却又带着节奏的喘息来诉说他一路奔波之后的心力交瘁。然而即使是这样,章雨也不忘继续对筱柔施加关怀,她蹲下来,握着筱柔的脚踝问道:“还疼吗?”
“不疼了,你别担心。”筱柔这么回答,接着便扯着他的衣服示意他坐下。章雨顺从的将屁股交给椅子,筱柔看着他满脸亮晶晶的汗珠,感动得一塌糊涂,好在四周光线变得暗淡起来,她脸上激动的神情没被章雨看到。她问章雨说:“背着我走那么远,一定很累吧?”
章雨憨笑了两声,说:“累是累了点,不过只要你没事就好!”话一出口,章雨就意识到自己的言语太过暧昧,筱柔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
沉默很快就占据了这狭小的空间,安静的氛围就像眼前的马路一样,迟迟都不见公车开来时带起的轰鸣。天空中却慢慢传来“嘶嘶”的声响,像出生的小蛇怯怯地在吐着信子。声音轻缓不易察觉,然而却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候,却钻进了章雨的耳朵里。
章雨站起身,朝外面探了探手,说:“下雨了!”话刚一说完,雨真的下起来了,是江南一年四季都经常散落于空中的斜风细雨。
筱柔也跟着说:“真的下雨了……”筱柔本想再说些什么,席卷而来的一阵寒风却让她止住了声音。筱柔打了个哆嗦,接着便用双手搂住了自己的胳膊。章雨又重新坐下,问道:“你冷吗?”
“有一点!”筱柔笑着回答,说完双手搂得更紧了。
章雨突然转过身,把自己宽厚的背朝向筱柔,说道:“要不你靠到我肩上吧,这样暖和一点!”
作为一个向来矜持的女孩儿,筱柔本会在这个提议现于人世之时就会毫不犹豫地拒绝,然而这次,筱柔却接受了,或许是考虑到刚才两人已经有了这个动作,所以破罐子破摔一次也是靠两次也是靠;又或许是筱柔已经习惯于接受章雨在自己需要之时递送过来的帮助。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筱柔现在也琢磨不清。
两人就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表面是在等待着公车的来临,其实心里却心有灵犀地都期望着那声轰鸣不要打破两人之间这可人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