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多,肖市长从省城开会回来直奔文化局。此时,文化局的小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肖市长看看众人,又看了一眼对面手拿材料的董局长和准备记录的丁玉洁。
“今天,汇报就不用啦。情况我大体都知道,只要有时间,我每晚都到现场去看,现在就研究强迁问题。”肖市长转向吴主任,“动迁办马上下强迁通知!”
吴主任说:“已经下两次了!人家就是不动弹。”
“再下一次,明天上午九点强迁!”肖市长巡视四周说,“公安负责人员安全,如果猪头张动手就马上抓人;消防队防止放火和液化气罐爆炸;卫生部门出动救护车,有伤者马上送医院;武警负责周围警戒;工商局和公安局马上调查猪头张欺行霸市等违法犯罪行为,为打击他做准备。还有,媒体和网络做好正面宣传,防止有人恶意炒作……散会后,请各部门马上进入行动状态,必须保质保量完成任务。明天都到现场,我是总指挥,出事负总责。大家还有什么困难和问题?”
“没有,没有。”大家纷纷说。
肖市长决策部署这一切,从容果断,考虑周全,摆布有序,一副大将风度。肖市长敢作敢为,不像有的领导遇责任就躲。这些,又一次让玉洁产生了敬意。
会议只开了半个小时。
散会后,吴主任走到肖市长身边说:“市长,我请大家吃晚饭吧。”
肖市长扬了下手,说:“饭就别吃了,都回去准备吧,等拆迁结束了再庆祝吧。”
与会的都走了,肖市长和董局长、吴主任又重新坐下。玉洁收拾好笔和本,起身倒水。
玉洁一身休闲打扮,布裙长衫,深色丝巾,看似普通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竟是飘逸脱俗,加上顺滑的长发,文静的面庞,让人觉得清新淡雅的她内心也是一尘不染的纯净。她倒水的动作也是轻轻的、稳稳的,看得出她内心的安静从容。
肖市长接过杯子,看着玉洁,说了声“谢谢”。
玉洁笑了笑,又坐回到开会时的位置。
肖市长对董局长说:“你们情况反映得很及时,玉洁说得也很清楚。我原本决定明天一早随省考察团一起去山东看看。可一听动迁遇到了大问题,我就马上回来了。这工程的进度可不能耽误啊,特别是动迁工作,要趁热打铁,一鼓作气。”
“市长,这事儿,我得检讨。工作做得不到位,遇到了肠梗阻。”吴主任看肖市长很高兴,嬉笑着说,“我连电话都没脸打了,现请了个大使。”
“大使?什么大使啊?”肖市长看看吴主任,又看看微笑着的玉洁。
“当然是文化大使啦,玉洁就是文化大使。”吴主任即兴发挥,他说,“大使有两层意思,一是不能被‘斩’,二是不辱使命。”
“‘不斩来使’啊?那是外交辞令。不过,这不辱使命,玉洁倒是做到了。”肖市长说,满眼含笑地看着玉洁。
“我哪敢给市长打电话啊,两位领导的命令我得无条件服从啊。”玉洁说,“那个猪头张真是太蛮横了,手里拿着杀猪刀,挺吓人的。”
肖市长说:“这样吧,我们再去看看,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个蛮横法儿。”
“现在?”吴主任好像没听清楚。
肖市长很坚决地说:“对,现在。我去会会他。”
说着,肖市长起身,头前走了。几个人赶紧跟着下了楼。
肖市长去见猪头张,却吃了个闭门羹。张家的几间破房子孤单单地立在小广场的一侧,院门上了锁。
吴主任上前使劲儿敲门,大声喊:“开门,开门,市长来了,肖市长来啦!”
院门是从里面锁上的,估计里面有人。吴主任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
“这人也是的,嚷嚷着要见大领导,现在大领导来了,他又躲起来了。”董局长不解地说。
吴主任手拿电话说:“我马上叫几个人,把门砸开算了。”
肖市长摆摆手说:“不用了。既然人家不愿意见我,我们还硬要见,有什么意义?明天再说吧。”肖市长面带笑容,谈笑风生,一点儿也没生气,也没有战前的紧张。
“大家都回去吧,该做什么工作赶紧做,明天早上准时行动。”肖市长说完,转身往回走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动迁部门的队伍首先来到张家,把几间房子团团围住。紧接着,公安、武警、消防、卫生部门的人员都到了现场。警车、消防车、救护车,还有几辆大铲车和大翻斗车依次排开,都做好了拆除准备。动迁户四周的道路已经实行了交通管制。
猪头张看见外面那么多执法人员和各种车辆,从没有想到政府会动用这么大的力量。如此浩大的阵势,把他吓坏了,头上已经冒出了大汗。
老婆和弟弟围在他跟前,不知如何是好。
肖市长像一个沉着的战役指挥官,他看着腕上的手表,在等待时间。
吴主任过来请示:“市长,我们可以动手了吗?”
肖市长想了想说:“我还是再去一次。能不强迁还是不强迁的好。”说着,朝平房走去。玉洁手拿摄像机紧随其后。
吴主任又敲了大门。只敲了一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猪头张的弟弟探出身子说:“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肖市长来了,要最后跟你们谈一下。”吴主任硬着腰板儿,大声地说。
肖市长走进院子,猪头张拿着杀猪的尖刀从屋里迎了出来。
“我看谁敢拆我的房子,今天我就拼了命了……”
吴主任一见,马上跑出去,他一挥手,特警队员冲进了院子,就要对猪头张动手。
肖市长镇静地摆了摆手,示意特警队员不要动手。他说:“张师傅,我是副市长肖峰。我来找你谈动迁的事儿,你拿着刀干什么?我们可不和你拼命,有理讲理嘛。”
猪头张的老婆见状,也跑了出来,忙说:“他,他是要去市场卖肉。快,快把刀放下,听市长怎么说。”
猪头张顺势放下了刀。
肖市长严肃地说:“卖肉,你暂时是不能卖了。工商和公安部门已经多次接到群众举报。说你强买强卖,欺行霸市,还多次打伤市场管理人员,已经对你立案了。”
“啊?”猪头张瞪大了眼睛,脸色顿时吓白了。
“我今天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配合政府做好动迁工作。我们给你的补偿已经够多的了,已经到了政策标准的极限。可你还是硬着不搬。全市人民的文化广场决不能因为你这个蛮不讲理的钉子户而停止修建。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再考虑考虑吧。”肖市长下了最后通牒。
猪头张和老婆、弟弟回屋里去了。
吴主任说:“肖市长,别跟他磨叽了,我看还是来个痛快的,强迁吧。”
肖市长笑了笑说:“别急,还不到强迁的时候。”
一会儿,猪头张的老婆出来了,说:“市长,我们想问问,要是我们同意拆迁了,那过去的市场上的事儿,能不能就不追究了?
肖市长说:“如果你们同意拆迁,过去的事儿,我们可以从轻处理。但以后绝不允许在市场上有任何不法行为。你能做到吗?”
“那,那我们同意。”猪头张老婆马上说。
“你们同意了,就赶紧签协议,赶紧搬家。”吴主任在一旁说。
工作人员拿来了早就准备好的协议书。猪头张看也没看,歪歪斜斜地签上了名字。
至此,一场即将发生的动迁冲突圆满解决了。公安、消防、武警、医院的人员和车辆依次离开了。
动迁办工作人员收了协议,当即拿来动迁款给了猪头张。
肖市长亲自动手,和执法人员一起,帮猪头张搬家……猪头张家的东西一搬走,几辆铲车一齐开上去。瞬间尘土飞扬,几间房子被夷为平地了。
没动一兵一卒,没打一枪一弹,文化广场拆迁按原计划顺利结束了。
最高兴的要属吴主任了。
他对肖市长说:“拆迁结束了,工程就要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了。今天旗开得胜,都高兴,我请相关人员喝顿庆功酒。怎么样,肖市长?”
“好啊。可这一身秽尘暴土的,得回去好好洗洗吧。我看,安排在晚上吧。”肖市长同意了。
晚宴安排在东平饭店。来客各个容光焕发,满脸笑意。肖市长理了发,穿着笔挺的西装,更显年轻精神。玉洁洗了澡,还到美容院做了皮肤护理,穿着女人世界的品牌衣服,更加漂亮迷人……
吴主任安排座次,玉洁和董局长坐在肖市长两旁。
吴主任仔细看了看肖市长,又看了看玉洁,开玩笑似的说:“市长,今天你打扮得像个新郎官啊。丁主任呢,打扮得像个新娘子啊。”
吴主任话音刚落,众人大笑。弄得玉洁满脸通红,她真想发火,可满桌子的人都没有恶意啊。她怎么能扫了大家的兴呢?
肖市长说:“我这辈子,新郎官儿已经当过了。恐怕,没有当第二次的希望啦。”
“当不了第二次,是男人的遗憾啊。天下的男人啊,都一样的想法啊--”董局长搭腔道,又惹得大家一阵会心的笑。
满桌子的菜很快上来了。
吴主任说:“文化广场动迁是意想不到的顺利啊,这都是肖市长英明决策、果断指挥的结果。下面,请肖市长开杯!”
肖市长脱去了西装外套,穿着雪白的衬衫,他端起酒杯说:“谢谢同志们对我工作的支持。这杯酒我敬大家,也祝文化广场早日建成!”
肖市长说完,一饮而尽,众人也都纷纷干了杯。只有玉洁喝了一半。
“丁主任,肖市长敬酒,你得干了。你看,我们不都干了吗?”
吴主任盯住了玉洁,没办法,她只好干了。
董局长开口道:“肖市长,我想问个问题。你怎么就知道猪头张一定能顺溜儿地搬家呢?”
肖市长说:“今天早上,我已经详细了解了他的情况,猪头张不搬家,就是想多要几个钱。政府给他的钱已经够多的了。在这个问题上,会哭的孩子也不能多吃奶。要是把他以前的事儿弄起来,关他个治安拘留没问题吧?他明步儿的话,关键时刻一定会退让的。”
玉洁说:“要知道这样,就不用兴师动众了。拿上举报他的材料、拿上工商部门以前对他的处理记录,不就得了吗?”
肖市长说:“没有那么简单啊!这种人,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不动用这些力量,不摆出这样的阵势,他还是不会动窝儿,还会和我们转圈子。你们说,他就在屋子里不动弹,我们敢铲他吗?”
“肖市长,我敬佩您!敬佩您的能力和魄力,我敬您一杯!”
玉洁从内心深处敬佩他,主动举起了杯。
肖市长也举了杯。
碰杯的那一刻,满桌喝彩。
吴主任也举起杯说:“一个英雄,一个美女,多好的组合呀!来,大家一起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