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点开窍了,”张旗说,但仍有些看他不上地,“其实爱情就是冒险,就是赌博。你听说过卡布兰诺峡谷上的爱情桥吗?噢,不知道。加拿大温哥华郊外的一个峡谷上有两座桥,一座是结实的木桥,离地面三米。另一座是铁索桥,离地面七十米,风一吹就晃晃悠悠。有个心理学家就在那里做了个实验:让一个美女拦住从两座桥上刚走下来的十八至三十五岁的男性,塞给他们一张纸条,声称自己正在做一个调查,上面有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结果十六个从木桥走过来的男人只有两个打了电话,而十八个从吊桥走过来的却有九个打了电话。心理学家对此的解释是:从危险刺激的吊桥上走过的男人,脸红心跳荷尔蒙喷发,和热恋的冲动一模一样,这座吊桥因而得了个‘爱情桥’的绰号。”
“照你这么说,爱情就等于睡觉?”
“爱情是不是等于睡觉我不敢肯定。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电影就是个美艳无比的女子,好与坏就看她会不会向观众卖笑。”
夏子光的心弦掠过一丝异样的触动,中弹般地看着张旗,不是因为她那骇人听闻的观点,而是因为她那斩钉截铁的态度。
求欢受挫的江良伟从商华的夜总会出来后,像塌了脊梁骨似的露出了步履蹒跚的老态。看在眼里急在心头的顺毛虎试探着告诉他自己可以带他去逛逛发廊。
“谢谢你的好意啦,我真是没白器重你啊。不过,我可不想再去那种地方受刺激了。我现在是上头有想法,下头没办法的啦。”江良伟痛苦无助地看着顺毛虎,气喘吁吁地叹息着。虽然不见了黑老大的霸气,但还是贼心不死地向小巷的两旁张望。
此时的望海门,每个发廊门口都有三五个浸泡在海风中乘凉的洗头妹。她们紧盯着出现在巷道里每一个疑似男人的身影,等待着可能会有的生意。
长期的职业生涯使顺毛虎一下子就切准了江良伟的心思。他故作不经意地随口说道:“听说望海门里有一个牛逼的妈咪舒妈,说她在发廊里首创了‘吹拉弹唱’的特色服务,让那些洗头妹们把男人身体的不同部位当作各式各样的乐器演奏,或吹或打,或歌或哭,使男人们尽享大起大落,冰火两重天的极限体验。”
“咳咳咳,”江良伟咳嗽般干笑起来,“别老听说听说的,我们就去见识见识好啦——”
一候烈日西沉,第一阵凉爽的海风吹进望海门的时候,舒妈就从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小姐妹中率先醒来,抢占到发廊房门口那把放在青石台阶上的竹躺椅,翘起二郎腿揽客。
一见江良伟,舒妈就风摆柳般地迎向他:“我的天呐,是什么风把这么大的一个老板吹来了?”
见多识广的江良伟在心里暗暗赞叹:果然名不虚传啊!
只见她摇摆着一只粉白的手臂,尽情地张扬着手腕上一朵盛开的凤凰花,好像在挥舞一团火焰,待她停止了手势,江良伟又看到那团火焰旁边还纹了“王强”两个大字。
“那是我第一个男友的名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背后还有一个。”
说着她又陀螺般地转动身子,撩起长发。果然,一只张牙舞爪的蝎子正攀爬在她光滑的脊背上。
“我的星座是天蝎座。这是五年前来南方的前一个晚上我男友帮我纹的。我也在他的背上纹了一头犁地的老牛。他是金牛座嘛。瞧我那时傻逼吧,好像全世界就他一个是公的似的。”说完她随手抽出一支香烟点上,烟圈从豁牙间缓缓飘浮出来。
江良伟不自觉地咂吧了一下嘴巴,渴望享用她那妖冶的身体,就像渴望吞吸她手中的那支奇异的香烟一样。
她所以能成为望海门最牛逼的妈咪,是因为她以说一不二的做派树立了男人们对这一行行规的尊重——虽然她任何时候都带着假惺惺的笑容,但却从来不给那些身上没钱,只想到发廊里炒炒话,揩揩油的可怜男人们留什么情面。
她时常没心没肺地嘲讽那些不请自来,穷得叮当响的光棍汉们,“我知道你们除了钱什么也不缺。可是我们虽然什么都有,就是缺钱啊。所以你们还是先去发财吧。”当然,她脸上的笑容也会为那些一眼就可以看出腰里正别着钞票的主们真实地灿烂起来。而那些有钱的主们也乐于领受这种需要付费的微笑,而且还不较真。因为他们知道在这里一切都只是一种幻觉,每样东西都是骗人的假货,甚至连那些活生生的洗头妹也不是真的。
面对江良伟这种进发廊还在门口留一个生猛保镖的主,舒妈的笑当然就属于真是灿烂的那种了:“小妹们,你们全部出来吧,今天可来了一位真爷啦。”
江良伟却轻轻地摆摆手:“算了,算了,像我这样的年龄……叫她们,要折寿的。”
舒妈一愣:“哎哟,我的大老板哎,没有人强迫她们的。你可能不知道,她们在我这里挣得的比她们在工厂里打工要多二、三十倍呢,还不要说工厂里的活有多苦。您瞧瞧,这些刚刚从学校里出来的细皮嫩肉的女学生,工厂流水线上的活能把她们累瘫,而在我这里她们只要往床上一瘫就行了。”
江良伟仍不为所动,继续向几个应声而出的洗头妹摆着手。“您该不会是冲着老娘来的吧?”舒妈醒悟般地盯着江良伟仔细地看起来,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可惜您来晚了几年,我的大老板。要是早一点遇上您这种大佬,我就是豁上个命也要好好伺候您。可惜啊,老娘现在不好意思见人了。”
最终,江良伟还是被阿霞领进了她鸽子窝似的小屋。但几乎还没开始就被阿霞一脚踹下床去:“你都是个放屁也需要别人按出来的窝囊废了,还到望海门来发什么情啊?”
猛子独自坐在望海门大排档最深处的一个角落里,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两盘小炒,几瓶啤酒。
他背对着食客,自斟自饮,隐身在自己吐出的烟雾中。突然,一支纤长的手臂从背后掠去他正送往嘴边的香烟。猛子回头一看,商华正圆睁杏眼怒视着他:“原来你躲在这儿?”“姐啊,怎么我躲在哪里都能碰上你啊?”“不是碰上的,是我找到的。没想到你也这么窝囊,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喝闷酒,你以为你把湘香勾跑了,问题就解决了?”猛子心烦地:“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说这事,只想喝酒。”看着猛子不睬自己,佯装独自喝闷酒,商华气得一屁股坐到他的对面,夺过他手中的酒瓶,一口气把剩下的大半瓶啤酒倒进肚里。“在这里喝酒躲避,你不觉得丢人,我还觉得丢人呢。”商华边说边叫来服务员,将一张百元大钞往她手中一塞,拉起猛子就走。猛子放下手中的酒杯,挣扎着:“快放手,华姐,我们的事不用你管!”商华根本不理他的茬,拉着他继续往外走:“谁稀罕管你!你不是想喝酒吗?走,换一个地方姐陪你喝个够!”商华知道,自己和猛子已经不仅仅是朋友,长期的摸爬滚打和患难与共已经使他两之间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姐弟的亲情。一辆出租车在赏花夜总会前停下,商华搀扶着猛子进门上楼。醉醺醺的猛子似乎突然反应了过来,警惕地问:“华姐,你要带我去哪儿?”
“哪儿?我们的夜总会呀?告诉你,姐这里有的是酒,保你喝个够!”
猛子挣扎着:“不,不。我想回出租屋去!”商华气得一放手,已经喝多了的猛子失控地瘫倒在楼梯上。商华哈哈大笑着讽刺道:“看看你的熊样,你这样能回去吗?放心吧,我又不会非礼你,先上去喝点茶,醒醒酒。”
一杯浓茶过后,猛子清醒了许多。商华见势,就直截了当地和他谈起了江良伟与湘香的事。
“哎,华姐,你一个堂堂的夜总会老板,干吗要替别人拉皮条?”猛子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茬。
“干吗说得那么难听嘛。姐撮合这事其实是在为你俩着想。想想看,要是湘香真的能傍上江良伟这棵大树,那你俩在南方不就彻底活水了?”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姐这么做就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猛子不认识似地盯住商华,“再说要是连这种事我都能答应,那我还是‘山里来的猛子’吗?”
“瞧你说的,姐能让你吃这种闷蛋亏吗?这事我反复想过了,只要你按照姐说的去做,最后吃闷蛋亏的会是他江良伟。”
猛子被搞糊涂了:“什么意思啊?我没听懂。”
商华凑近猛子耳朵边悄悄地告诉他:“姐听说,他,他那个……早不行了。这下你明白了吧?”
“你怎么这么门清呢?你又没试过。”“怎么跟姐说话呢?真是的!”商华的脸一红。“这么跟你说吧,姐。哪怕真像你说的那样,这事我们也不干,想想都让人恶心。”
“看来你确实是根扶不起来的猪大肠啊。”商华叹息道,一副可惜的样子。
猛子腾地一声站起身,火了:“别怪我不给你面子,姐。你就这样告诉那个秃头港佬,叫他赶紧从湘香的身边滚开。”
“光说狠话没有用啊,猛子。”商华摇了摇头,“如果我们不学会和这种人周旋,那滚开的只能是我们。你就好好琢磨琢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