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为祭
当一切真相大白时,若上天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会不会依旧毫不犹豫地将那枚专门对付习武之人的****——醉蝴蝶渡到她的口中?
“轩贵君,皇上今日在永寿宫用晚膳,请您与大皇子一道过去。”
赤翟若轩看着神色恭敬的宫人,优雅地笑道:“都还有谁?”
宫人躬身作答:“回轩贵君的话,五位贵君与大殿下、二殿下都会陪同太后和皇上一道用膳。”
“……爹……爹……”
“大皇子!”“大皇子小心!”
宫人们纷纷惊呼。
“綪綪……”赤翟若轩忙蹲下身,将扑向自己怀中的粉嫩团子牢牢地固在身前,对宫人道,“告诉皇上,臣侍知道了。”点点儿子小巧的鼻尖,低笑道,“这么调皮?真是被你的祖父和几位爹爹宠坏了。”
一旁的宫人们听了,捂嘴偷笑。
“祖父……祖父……玩儿……”小綪綪已开始蹒跚学步,许是当初在父胎时受到唐门毒药影响,说话、走路都比一般孩童迟了数个月。现如今,他哪里待得住,皱着鼻头,小手使劲地摇晃自家爹爹的衣摆,小小年纪已有些誓不罢休的架势。
“好,好,好”赤翟若轩连连点头,牵起小綪綪肉呼呼的小手,往永寿宫的方向缓步行去。
小綪綪一蹦一跳,唯恐落后了,可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黑亮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十足的古灵精怪。
赤翟若轩的贴身小厮小云来迟片刻,见宫人们拥着赤翟若轩和小綪綪已走远,手捧两件袍子追上去。
诺大的皇宫内院,也就六位贵君身边的近侍敢这般言行举止,宫人们见了,低头视若不见。
“云叔叔。”小綪綪由小云服侍着添上嫩黄色夹袄,然后踮起脚尖,在小云的颊上吧唧一口,拍拍自己的胸口,“暖暖,不怕。”
“小少爷最乖了。”小云会心一笑,又替赤翟若轩加了件披风,“起风了,您应当多穿些。京城什么都好,就是冬天太冷,您又是最受不得冷的。”
“小云,这两年你可是越来越啰嗦了。”
小云嗔笑道:“奴婢是胆儿小,想当初您第一次上京就感染了风寒,可把皇上急得……您都不知道皇上冷着一张脸的样子多可怕。”
那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彼时綪綪出生不久,听闻她的婚事已定,他五内俱焚,在成定局前求她改变主意,甚至抱着尚不过一岁的綪綪和安安跪在地上,哭着求她。
她却低笑着道:“轩儿,爹爹曾经质问我是不是疯了?我今天就告诉你,是!我是疯了。我多希望自己能够早一点发疯!”
他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你知道我有多恨他吗?……但他想要的这些,我会给他!统统给他!”
只因为那人,因为那人……
——洛辰得了癔症,竟令你疯癫至斯!但我和儿子,在你的心里究竟占了几分?
转身再见时,她已不是她。
既然将她和他的孩子取名为“綪”,既然声声是“歉”,为何还忍心再次伤他?
小云自知说错话,惴惴道:“少爷?”
赤翟若轩笑意淡了几分,“走吧……”
小綪綪瞅瞅一声不吭的小云,又回头看默不作声的宫人们,然后抬起小脑袋瓜子,小手使劲地摇晃赤翟若轩的大手,“爹……爹……”
赤翟若轩回过神,“綪綪,怎么了?”
小綪綪小手一指右侧的幽静小路,奶声奶气道:“娘……”
此路正是通往宣和殿的捷径,几日前赤翟若轩带小綪綪走过一遭,赤翟若轩诧异不已,“不找祖父了吗?”
小綪綪仰着小脸,有些吃力地看赤翟若轩,一双漂亮的眼眸灵动地转转,嘻嘻笑道:“要见娘。”
赤翟若轩失笑道:“好,那就去找你娘。”
“嗯!”小綪綪重重地点头,忽然趁赤翟若轩不注意,偏头朝身后的小云眨眨眼。
两刻钟后,巍峨肃穆的宣和殿映入赤翟若轩等人的眼帘,而小綪綪年岁小,早在奶公的怀里睡着了。
守在殿外的宫女们一见来人,纷纷福身请安。
赤翟若轩叫了起,刚要上前,被一宫女拦住去路,“轩贵君请留步,皇上刚下旨,任何人不得擅入。”
赤翟若轩不动声色地细辨,才惊觉其中竟有四名宫女是近身伺候夏(候)梓桐的,而说话者正是皇宫总管赵荏,平日半分不离夏梓桐左右。
宣和殿是历代皇帝批阅奏折与接见臣子之地,后宫君侍无旨不得擅闯,但这条祖宗规矩传到夏梓桐的手里,视同废条。不仅六位贵君能随意出入宣和殿,甚至连伺候皇帝的宫人一律换成了宫女,普通宫人根本近不了夏梓桐的身,更不消说年轻貌美的宫人。
为此,前朝御史们感觉到历史性的一刻终于到了,默契地在同一日早朝上请奏,好一番慷慨陈词。无非是“祖宗家法不可废”、“后宫不得干政”。末了,甚至搬出一套说辞,用二个字概括,就是“选秀”!
初始,夏梓桐不过付之一笑,“朕之家事,干卿抵事?”
直到御史们越说越离谱,以至于有些文官们心底一阵动摇,纷纷上表。
若自己家族的男子能得皇上宠爱,对于整个家族而言,那就是平步青云。更何况,如今后位空悬,若家族能出一位后君……
心里打着小算盘的官员们不曾注意夏梓桐越来越冷的眼神,直到段妍宜将军的咳嗽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才猛然惊醒,一个个竟再不敢吭声。
时过境迁,她们几乎遗忘了那场宫变和今上的铁血手腕!
御史们名垂青史的愿望注定落空,而唯一变化是,从来不曾无故停早朝的今上翌日下了一道“今日休息”的荒唐圣旨。据后宫流传的八卦消息,当日,宫人们不曾见到她们心中最最亲爱的皇帝陛下从雪贵君的寝宫内走出来,当然还包括前一晚就候在寝宫内气势汹汹的雨贵君、笑意不善的暖贵君,以及被暖贵君强拉着的满脸通红的秀贵君。
唔……这“美人恩”的滋味自然只有咱们最最亲爱的皇帝陛下明白,外人实不知。
被拒之门外,赤翟若轩从未遇到过,不由多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嘴角笑意不减,悠悠道:“赵总管,不知眼下是谁在伺候皇上?”
赵荏在后宫浸染了几十年,自问什么人都见识过,更在一年前的宫变中因祸得福,坐上后宫总管之职,心智胆魄自是常人不能比,此刻却忍不住头皮发麻,“回轩贵君的话,一个时辰前,暖贵君前来觐见皇上。”
赤翟若轩声音淡淡,“还没离开?二殿下也在?”
“不曾离开,不过暖贵君是一人到此,奴婢未曾见到二皇女殿下。”
赤翟若轩转身就走。
可怜赵荏以为赤翟若轩知难而退,刚松一口气,抬头却见赤翟若轩去而复返,更抱了睡得一脸哈喇子的大皇子,险些喷出一口血,“轩贵君!”
“怎么?他进得,本宫就进不得?”赤翟若轩优雅一笑,推开正殿大门,径直入内。
赵荏眼睁睁地看着殿门重新合上,内心直飙泪:皇上,老奴能换个轻松点的职位吗?或者,您回自己的寝宫?打翻了醋坛子,您只管哄您的贵君们,老奴可是要跟着倒霉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嗷~老奴年纪大了,再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呀……
【此处已和谐】
赤翟若轩慌不择路地跑出去,靠在正殿的大门上直喘粗气,却不知怀中的小綪綪何时醒了。
小綪綪咂巴咂巴小嘴,好奇地看着自家爹爹通红的脸颊,然后泪如泉涌,“哇”地大哭!
哭声惊天动地,足以绕梁三日。
赤翟若轩登时慌神,“綪綪乖,不哭……不哭……”
小綪綪根本不给自家爹爹的面子,全力哭喊:“娘!要娘抱!娘抱!……”
赤翟若轩一脸羞囧,“綪綪乖,爹爹带你去外面玩儿啊。”转身欲打开殿门。
小綪綪反而越哭越大声,充分利用自己最强大的武器,“娘——娘——哇——!”
赤翟若轩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少时,夏梓桐匆匆赶来,罗刹倚在她身上,亦步亦趋。
小綪綪忽而止了哭声,张开双臂,扁扁嘴,委委屈屈地喊道:“娘……”
“来,綪綪,娘抱抱……”夏梓桐欲上前将赤翟若轩怀中的小綪綪抱过来,却觉腰间一紧,几乎勒得她喘不过气,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偏头小声道,“暖儿,快放手……”
罗刹转头与她对视,罕见地示弱道:“桐儿,我好累,好困……”
夏梓桐顿时心头发软,见他面上潮红未褪,额际细汗未拭,忍不住有些意动,脱口道:“那你再靠会儿,等会我派人送你回去。”
“嗯……”罗刹几不可见地扬起唇角,极轻极缓地摩挲她的纤腰,眼中深意一望便知。
夏梓桐呼吸一窒,暗暗捏了捏他的腰身。
——你这个妖精!
罗刹双腿一软,立刻听话了。
夏梓桐虚咳一声,对赤翟若轩道:“轩儿,今日怎么过来了?”
“是綪綪想你了。”赤翟若轩语气正常,只狠狠地瞪向罗刹,与罗刹眼神对话,【是谁提议每人一晚?身为年长的哥哥,不以身作则,居然破坏我们七人之间的协议?】
罗刹挑挑眉,眼神回答,【争取桐儿的宠幸,大家各凭本事。我出身邪门,你却是名门正派,你我本不是同道中人。】
夏梓桐默默抚额。
小綪綪这个爹爹看看,那个爹爹瞧瞧,然后咬着手指头望天。
——唔……綪綪的幼小心灵实在理解不了两个爹爹的深情对视,平时不是只有娘和爹爹会这样做吗?
赤翟若轩恨恨咬牙,【你……不知廉耻!】
罗刹似笑非笑,【你能这样伺候桐儿吗?桐儿可喜欢得紧。不若哪夜我们双龙戏凤?那滋味当真妙不可言……】
赤翟若轩唰得面红耳赤,平缓一口气,“罗刹,你服侍梓桐辛苦了,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免得梓桐担心。”
罗刹脸色一沉。
“梓桐,罗刹离开惜惜也有些时候,是不是该回去了?”赤翟若轩笑意款款,取出帕子擦拭小綪綪脸上的泪痕,“綪綪哭了这么久,你这个做娘的也该抱抱。”
夏梓桐暗松口气,“暖儿,惜惜该醒了,你快回去吧。”伸手正要抱儿子。
罗刹脚步一挪,挡在夏梓桐身前,正张开双臂的小綪綪登时落进罗刹的怀抱。
小綪綪不哭不闹,偷偷地瞅了眼身后的赤翟若轩,然后咧开嘴咯咯笑,直往罗刹的怀里蹭,“暖爹爹香……香香……”
罗刹心头气未消,端正下抱小綪綪的姿势,朝赤翟若轩抬抬下巴,“那綪綪说说,是爹爹香,还是暖爹爹香?”
夏梓桐再次抚额。
——这人什么都好,就是醋劲太大。
小綪綪扭头看一脸期待的自家爹爹,又扭头看一脸纠结的自家娘亲,眨巴眨巴大眼睛,忽然吧唧一口赏了罗刹大大的香吻,“爹爹不香,暖爹爹香……二妹妹(夏侯惜)也香……暖爹爹抱……和二妹妹玩儿……”
罗刹哭笑不得,轻刮下小綪綪的鼻子,恼道:“小小年纪如此狡猾,长大了怎么得了?”
小綪綪似懂非懂,一脸天真无辜,“暖爹爹比爹爹香,要抱抱……和二妹妹玩儿……”
夏梓桐趁机道:“你不是说累吗?快回去歇着。这个时辰惜惜该醒了,她见不到你,少不得哭闹一番。”
忆起那个白白嫩嫩的小身影,罗刹心头顿时柔软一片,抱着小綪綪径自走了。
小綪綪从罗刹肩头探出小脑袋瓜子,对自家爹爹吐吐舌头,手舞足蹈地欢呼:“去和二妹妹玩儿喽~”被罗刹一只手掌按住脑袋,立刻老实了,恹恹地趴在罗刹肩上。
夏梓桐边笑边摇头,牵起赤翟若轩的手,“轩儿,谢谢你为我生了个这么聪明漂亮的儿子。”
赤翟若轩神色淡淡,“不过是个儿子罢了。萧湜雨和罗刹可都为你生了女儿,你当谢谢他们才是。”
“三个孩子各个都是我的心肝宝贝,我从来一视同仁。”夏梓桐举手发誓。
赤翟若轩“噗哧”一笑,“我是同你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夏梓桐心里抹把汗:“怎么一个个都醋劲渐长?越来越难哄了。若哪个再敢上奏折提选秀之事,定要杀鸡儆猴!上次那份天大的美人恩,若放到现在,也许就不是一天一夜下不了床吧?”
赤翟若轩察言观色,大致能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决定暂且饶过她这一次,体贴地回握她的手,打开殿门,往外走去,“难得綪綪不在,我们去逛逛御花园,好好地说会儿话。”
“嗯啊,好。”夏梓桐腆笑跟在后头,暗暗朝殿外的赵荏使眼色。
一众宫人纷纷跪下。
赵荏立时眼神回应,目送二人亲亲热热地离开。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您今日真显灵了呢。老奴第一眼见到轩贵君,便知贵君出身不凡,性子最像大家公子。哪里像上次……啊不,上上次……好像是上上上次?
赵荏忍不住掬一把辛酸泪。
——人老了,果然不中用了。若几位贵君再翻了醋坛子,可不要再拿老奴出气才好。老奴老胳膊老腿,心肝儿颤颤的,还经受得起几次折腾哦~
是夜,一大家子人齐聚永寿宫用晚膳,气氛热闹。
三个小萝卜头在夏梓桐的监督下,乖乖地每人吃了一碗饭,连年纪最小的夏侯惜都坐在罗刹腿间,有模有样地拿着小瓷勺吃饭,看得宁惜朝眉开眼笑。然后三个小萝卜头聚在宫殿一处,由各自奶公和宫人们照顾着,头碰头玩闹。
诸人见惯了,只夏梓桐吩咐宫人们小心伺候,各自用膳。
一弯新月悄然挂树梢。
席间,有宫人入殿禀告称,李老丞相和段将军连夜进宫,正在宣和殿等候。
夏梓桐没有耽搁,匆匆地扒拉完最后几口饭,离席而去。
足过了一个时辰,夏梓桐姗姗而来,却见太医院几名值夜太医全在此,脸色愈发不好了。
诸人一见夏梓桐,一叠声道贺,竟是洛辰已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夏梓桐眼中郁色当即散去,傻呵呵地抱起洛辰瘦弱的身子,回洛辰寝殿。
只苦了太医们马不停蹄地商量最适合洛辰体质的安胎法,全因洛辰曾不幸小产,身子虚弱,癔症又尚未根治痊愈,可怜太医们头上的白发不知要增加多少。
宁惜朝不敢大意,盯着太医们办事,良久才回神,令诸人散去。
赤翟若轩在偏殿哄小綪綪入睡,回到寝殿后,乍见负手立于窗前的夏梓桐,一时惊喜莫名,命宫人们殿外守候,走上前自身后拥住她,“我以为你今晚会陪着辰儿。”
“辰儿已经长大了,况且有太医守着,不会再出意外。”夏梓桐转身,拉起他走向床榻,“你们每个人都在我的心里,我怎会厚此薄彼?更何况是你……”
赤翟若轩笑而不语,扬声唤来宫人们伺候洗漱,然后亲自服侍夏梓桐宽衣解带,除去自己衣袍,一道睡下。
夏梓桐微抬手,床帏缓缓落下。
烛光幽幽。
赤翟若轩躺在夏梓桐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碰触她的脸颊,“你见过李老丞相和段将军回来时,脸色不好,是不是前朝出了什么事?”
夏梓桐一愣,苦笑道:“我就知道瞒不了你们几个。”侧身面对他,摩挲着他的如画眉眼,长叹道:“轩儿,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让你与他们共侍一妻,你可曾觉得委屈?”
赤翟若轩面色一变。
“你们七个人虽然出身经历截然不同,但这份心思想来差不多。在外人眼里,你是正式册封的皇贵君,更育有长皇子,享尽荣华富贵。但你有没有想过后君之位?”
赤翟若轩眼眶一红,“时至今日,你还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对你的情意吗?”
夏梓桐登时急红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才过上现在这种安逸幸福的日子,你们怎么会生出旁的心思?”
“那你还说这种话?”赤翟若轩捏捏她的脸颊,气哼哼道,“养了这么长日子,总算有有些肉了。”
夏梓桐任由他胡闹,“你清楚当初我不立后君的原因,只为了让你们平起平坐。现在想想,却让你们都受了委屈。毕竟皇贵君再尊贵,也不过是皇帝的侍夫。”
赤翟若轩眼神一黯。
——当初后位空悬,你的用意到底是什么?我不愿,也不敢深究……
“且不说他们五个,单单是你。你出身武林世家,才貌双全,却落得这个不尴不尬的身份。你有没有生过一丝悔意?或者幻想过另一种生活?”
赤翟若轩听她越说越离谱,莞尔道:“到底是什么天大的难题,竟把我们狡猾如狐的皇帝陛下为难成这副样子?”戳戳她拧在一起的眉峰,“自辰儿小产到现在再次有孕,也过了几个年头。怎么没见你有一点喜色?等孩子出生后,对辰儿的病情必有很大的帮助,你没看到爹爹今晚高兴的样子吗?”
夏梓桐却懊恼道:“早知有今日这种局面,还不如册封你们其中一位为后君,省得总有人惦记这个位置。”
赤翟若轩脸色一沉,“难道又有人上折子提选秀之事?”
夏梓桐冷笑道:“那时我初登皇位,根基未稳,才允许她们这般胆大妄为。如今天下尽在我手,我还会怕她们?”
“梓桐,不可起杀念。”赤翟若轩按揉她的太阳穴,满眼忧色,“太医交代过,你必须长年平心静气,好好地养身子。”
“知道啦……可此次是周国新皇胞弟下嫁,连老丞相和段将军都劝我点头答应。”
赤翟若轩一惊,“你是说……”
“周国欺我!当真可恶至极!”夏梓桐一拳砸向床面,幸而留有几分理智控制力道,“我国才逢大难不久,国力空虚,根本抵挡不了周国的铁骑!”
赤翟若轩沉默良久,安抚地吻吻她的唇角,“把他接进宫就是,别气坏了身子。”
“接进宫?轩儿,你……”夏梓桐瞪大眼,“坊间传闻周国新皇胞弟惊才绝艳,更有得道高人称此子将来贵不可言。怎么可以让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闯进我们平静的生活?”
“你只管答应就是。你一日不答应,满朝文武必会扰你一日,但此事势在必行,何苦徒增烦恼?”赤翟若轩笑容有些危险,慢条斯理道,“别说是新皇胞弟,就算是皇子亲来,入了这个后宫,还要看我们的心情如何。”
夏梓桐一怔,见他胸有成竹,忽然起了逗弄之心,“你就不怕我被美色所惑?或者对方手段了得,把我的魂儿勾了去?”
【此处已和谐】
窗外,月色正好。
蓦地,夏梓桐顺势带他往床榻里侧翻个身,扯过一旁锦被,严严实实地盖好。
“……梓桐~”赤翟若轩晕晕眩眩,神识仍沉醉在彼此的温度和柔情中。
冷不丁地,殿内响起一道濡软的孩童声:“爹爹……怕怕……一起觉觉……”
小云抱着惊醒的小綪綪到此,才知闯下祸,硬着头皮在离床榻几步远处跪下,“启禀皇上,大皇子似是魇着了,哭着要过来。”
重重纱帘后,响起夏梓桐暗哑不稳的声音:“知道了,稍等片刻。”
小云恭敬地应下,小綪綪却挣扎不依。
小綪綪方才梦到一只可怕的妖怪在追自己,醒来终于找到爹爹,更幸运的是娘亲也在此。可娘亲非但不理他,还霸占着自家爹爹不放,小声抽泣:“娘只要爹爹……不要綪綪了……”
小云暗叫糟糕,低声哄劝:“小少爷乖,明日奴婢带您到御花园的池子里看鱼,好不好?”
小綪綪吸吸鼻子,“喂鱼吗?”
“对,喂鱼。”小云见纱帘后出现一道曼妙的身影,长吁口气,“若是小少爷喜欢,奴婢去捞一条鱼上来,就养在您的宫里头,好不好?”
小綪綪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小云,然后重重地点头。
“綪綪……来,娘抱抱。”收拾妥当的夏梓桐疾步走近二人,在小云怀中将小倩倩抱过来。
小云脸色通红,乖觉地起身寻了布巾和二套干净的亵衣,掀开重重纱帘,走向床榻。
“綪綪,这么晚了还来闹你爹。”夏梓桐就近寻了梨花木椅坐下,紧紧小綪綪身上厚实的小狐裘,“平日也是这么闹腾的?娘不是说过吗,你要从小学会自立自强。你是娘的长子,是姚国的长皇子,必须给弟弟妹妹们立个榜样。”
小綪綪扑闪几下大眼睛。
夏梓桐失笑,左右亲亲小綪綪粉嫩的脸蛋,“你还小,是娘的不对。”
小綪綪嘟起小嘴,“娘不要綪綪了……”
夏梓桐揉揉小綪綪的小脑袋,“綪綪是娘的宝贝儿子,娘怎么会不要你?”
小綪綪嘴巴翘得老高,控诉道:“娘只要爹爹!”
夏梓桐哭笑不得,“娘不是来了吗?别生娘的气,好不好?”
小綪綪扭扭屁股,语气不情不愿,“……好吧。”
夏梓桐笑骂道:“人小鬼大。”见小云手捧一堆皱巴巴的衣袍折回来,起身走向床榻。
小云无声地退下。
赤翟若轩面色潮红,累极已先行睡去,恬静地侧卧于被褥间,乌黑青丝铺在床头,点点吻痕映衬着脖颈细腻雪肤,直教夏梓桐心跳加速,不得已长吐一口气。
“爹爹——”小綪綪不知自家娘亲的心思,坐在床沿脱下鞋袜,站在床榻上蹦跶,好一会才在夏梓桐的帮助下脱去衣袍,自行爬进被窝,紧贴赤翟若轩的身子躺好,“娘,一起觉觉。”
“好……”夏梓桐有气无力地答应一声,换上一套干净的亵衣,躺在床榻的最外侧。
小綪綪极少有机会同自己的母父睡在一起,躺在床榻中央,兴奋地一会儿爬到夏梓桐的身上,一会儿又黏着赤翟若轩不放。
夏梓桐一阵头疼,按住小綪綪不安分的身体,“綪綪乖,快点睡觉。”
“哦……”小綪綪闭上眼,不等片刻功夫,又折腾起来。
夏梓桐微沉下脸,“綪綪,自己睡觉。”
小綪綪转过身子,小小的手掌像模像样地覆在赤翟若轩的额头上,“爹爹烫……”
夏梓桐虚咳一声,“你爹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娘知道綪綪最乖了,快快睡觉。”
小綪綪乖乖地放正手脚。
夏梓桐看着枕边一大一小酷似的脸蛋,神色柔和,一时没了睡意。
“娘……”
“嗯?”
指着赤翟若轩的颈畔,好奇宝宝发问:“爹爹……虫虫……咬……”
“……”
“?”
夏梓桐难得耳根发烫,“快睡觉。”
“哦……”小綪綪终于安静下来,闭上眼睛。
夏梓桐替父子俩掖好被角,也合上眼。
月上中天,赤翟若轩忽然醒了,隔着小綪綪握住她的手,安心地再次睡去。
——若命中注定我和你必须历经这一切才能在一起,哪怕祭上我的所有,我也心甘情愿……只求你此生幸福无虞,我们的綪綪平安长大。